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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长眉神丐向一旁弯手而立的化子道:“查九,速准备两条小舟,我送这位霍老弟同往天荡湖。”

  查九应了一声而去。

  长眉神丐目注霍文翔似张口欲言,但神色之间有所踌躇,略一沉吟,笑道:“霍老弟,我们走。”

  长空雁鸣,湖光浩渺,芦荻翻白丛中忽隐隐传长眉神丐低声道:“此去荷叶渚不远,老弟珍重。”

  “泼刺”一声,芦荻中穿出一条小舟,现出丰神如玉,潇酒俊逸的霍文翔,双手蔼桨,目观湖光山色。

  秋阳斜照,白云卷空,水天一色,霍文翔目凝远处,只觉无法排遣落寞沉重的心绪,不禁泛起一缕无名惆怅。

  人生历程竟是如此波折迭生,回溯童年以迄如今,恍若置身梦境,如非相遇恩师阎鹏展,现在他仍然在武夷山中日夕与朝霞暮云为伍。

  他自身入江湖,就未有此刻的倘佯湖水中享有之宁静,回忆使人痛苦,亦可获暂时的温馨与快慰。

  碧波秋风,水天远处,忽驶来一条快舟,其行似箭,上立一个蓝衫五官清秀中年文士。后随四个执刀大汉。

  中年文士喝道:“尊驾为何不经通报,便擅自入天苗湖?”

  霍文翔抱关拳微笑道:“在下霍文翔欲求见湖主。”

  中年文士面色一变,目中威棱暴射,忽瞥见霍文翔肩头“射阳”剑遂又改颜相向,含笑道:“原来是霍少侠。”

  身形一跃,如风飘叶般沾足霍文翔船首,接道:“兄弟韩梦云失敬了。”说着抱拳当胸一拱,一股暗劲如飚送出。

  霍文翔早听长眉神丐之嘱,江湖险恶,人心蛇蝎,天荡之行凶险异常,早就凝势戒备,目睹韩梦云抱拳当胸,已自合单一迎,笑道:“幸会!”

  韩梦云神色微微一变,哈哈朗笑道:“霍老弟神仪挺拔脱俗,气质潇洒不群,令人一见如沐春风之感,兄弟何幸得以亲近。”右手一挥道:“速去禀知湖主出迎。”

  那艘快舟掉头如飞驶去。

  韩梦云与霍文翔两人操桨前驶,但韩梦云绝口不问霍文翔师承来意,含笑道:“最近数日,嘉宾云集,均是时下极负盛名的武功高手,济济一堂,替这天荡湖瀛海山庄生色不少。”

  霍文翔道:“但不知贵庄为何嘉宾云集,是否秦老前辈伉俪寿诞吉庆?”

  韩梦云含笑道:“不是,少侠到时自然知道,兄弟一向不过问江湖之事。”

  霍文翔见韩梦云闪烁其词,微微一笑,明知此行吉凶参半,但为了星河三宝,成全恩师未了之愿,既抱定破釜沉舟决心,也说不得这么多了。

  韩梦云偷觑霍文翔神色安详,心中暗凛。

  舟行甚速,苍茫暮色中,靠抵一凸出水面,尖尖如笋礁石丛中,惊涛拍岸,潮音如梵,置身其间,使人尘虑尽益。

  荷叶渚本为天然突出的湖面一块整体礁石,周广十数里,七海神龙选其形胜峻奇,筑此泫海山庄。

  韩梦云领着霍文翔舍舟登岸,步向瀛海山庄,只见十数里黑衣大汉捧着火把簇拥着一个方面大耳,威仪非常的高大老人立在庄门前。

  只听韩梦云低声道:“敝东主亲自出迎了。”

  霍文翔疾趋了两步,向七海神龙秦锡寿一揖至地道:“在下初涉江湖,武林末学,怎敢有劳秦老前来亲身出迎,令在下惶悚无地。”

  七海神龙秦锡寿宏声大笑道:“霍少侠年岁轻轻,便已名噪大江南北,老朽岂能傲慢不敬,来来来,你我把臂同行,大厅尚有武林群雄在,老朽当为少侠一一引见。”

  霍文翔脑际忽闪过一个念头,道:“在下之意暂不与武林群雄相见为宜,因在下受令爱之邀而来,尚有一宗紧要之事望老前辈赐教。”

  秦锡寿闻言不禁一怔,含笑道:“既不少侠有为难之处,老朽也不勉强,少侠远来辛劳,且请在客房憩息片刻,老朽与武林群雄略事周旋后,再行与少侠畅叙如何?”

  说罢也不待霍文翔置与可否,即回面喝道:“速领霍少侠至晚菊轩。”

  两个大汉应声而出,霍文翔谢了秦锡寿,随着一大双大汉走去。

  七海神龙秦锡寿目送霍文翔远去的身形,眼中神光烁幻变,沉声道:“韩贤弟,你瞧这人是否真是飞鹰帮中童骏骐香主?”

  韩梦云道:“依属下之见,绝错不了。”

  秦锡寿目露忧容道:“飞鹰帮崛起江淮,才不过三四年,势焰便已扩及大江南北,武林为之侧目,惮而生畏,可见其帮主必非常人物,坛下网罗之高手,悉不为人知其来历,出必以黑纱蒙面,武功均怪异高绝,最使老朽耿耿难安的,就是迄今不知其帮主真正来历,不然,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韩梦云道:“这是庄主持重沉稳,老谋深算,不至时机成热,绝不轻率出手,天荡湖与飞鹰帮始终相安,怎知不是庄主威望所致。”

  秦锡寿道:“这倒未必,但老朽猜测不透童骏骐为何改名霍文翔之故?其中必有诡谋毒计。”

  “他改名显然与令爱有关,此人仪容都丽,蕴藉倜傥,令爱冷傲矜重,向未轻示男子颜色,独对此人垂青,必有他的长处,此人如自承姓童,寄身飞鹰帮,恐适得其反。”

  韩梦云加生语气说道:“连令爱均不知他来历,无疑别有用意,此来定是与星河藏图有关。”

  七海神龙秦锡寿点点头道:“贤弟言之有理,请问贤弟应如何行事?”

  韩梦云迅疾趋到秦锡寿身前附耳密语。

  秦锡寿面现笑容道:“贤弟不愧智计过人,就这么行事吧。”

  再说霍文翔随着一双大汉进入“晚菊轩”后,一个汉子躬身抱拳道:“小的命厨下准备酒食送上,如有什么事,少侠但请击掌,自有仆役前来听候吩咐。”说罢告辞而去。

  霍文翔目光四巡,只觉此室窗明几净,陈设古雅,窗外庭院中晚菊飘香,沁入肺腑,他凭窗独望,目光凝向天际迷蒙冷月,脑中思湖迭涌,自知置身虎穴,生死成败端仗自己福泽,他思虑应如何应付今后面临的困难之际,忽闻廊外响起步履声,只道秦锡寿前来,但见一个青衣小厮提着一个食盒进入室中。

  那青衣小厮年岁甚轻,才不过十一二岁,面色诚敬,将食盒中酒肴一一取出,放置在紫檀木桌上,道:“相公请用,稍时小的自会前来收取。”

  霍文翔微笑道:“请问秦姑娘可在庄内否?”

  小厮呆了一呆,摇首道:“我家小姐深居内院,庄主家规森严,虽三尺童子不能擅入一步,否则立招杀身之祸,何况小的只在厨下执役,终日劳累,身外之事概不顾及,小姐在与不在,并非小的所知,请霍相公见谅。”说罢躬身退出。

  霍文翔见小厮谈吐不俗,词锋不卑不亢,深为得体,不禁心神微震,暗道:“瀛海山庄内一个小厮却有这么难惹,可见一斑。”满怀忧虑,不禁再度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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