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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白衣蒙面老者答道:“恐冯叔康托尊驾携出宅外。”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阁下大错忒错,此图为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冯叔康怎可放心托老朽带出?何况此实为屠三山嫁祸之举,其实已为屠三山父子密藏身旁远遁而去。”

  白衣蒙面老者道:“此事在下已有耳闻,但冯叔康久假此宅迟迟未曾离去,未免令人起疑。”

  伏建龙道:“那是阁下多疑,冯叔康为了其女罹疾未愈,是以迟不离去……”话声一顿,冷冷一笑道:“阁下为何不敢侵入此宅雷池一步。”

  白衣老者面上一热,沉叹了一声道:“尊驾错了,在下并非此行之主,亦是听命于咱们令主,怎能违命行事。”

  伏建龙面色一惊,道:“敢问阁下令主姓名来历?”

  白衣蒙面微微一笑道:“尊驾不问也罢,就是在下亦茫然无知。”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老朽不愿多费唇舌,身有要事待办,无暇与汝等纠缠。”身形倏地穿空腾起,去势如飞,瞬眼已落在十数丈外。

  五黑衣老者面色一变,欲待追出。

  白衣蒙面老者伸手一拦,道:“如此人之言不实,他绝逃不了。”说着目光凝望林中大宅一眼,略一沉吟,转身率领五人隐去。

  密叶丛中人影疾闪,现出冯叔康严晓星两人,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义父,你瞧出其中蹊跷没有?”

  冯叔康不禁一怔,道:“什么蹊跷?”

  严晓星道:“他们在做戏。”

  “甚么?”冯叔康摇首道:“这话为父不信。”

  严晓星道:“不牺牲一人性命无法取信于义父,留弃一具尸体便可明证,伏建龙明知义父暗随身后窥察于他,是以假戏真做,不过死者及五黑衣老者至今仍在梦中。”

  冯叔康皱了皱眉,道:“那么白衣蒙面老贼口中所说令主是否就是伏建龙?”

  严晓星摇首答道:“无法确言,但伏建龙可能便是其中首脑之一。”沉着略一思忖,接道:“倘不出所料,伏建龙此刻必还隐在近侧察视我等动静,他以诈来我等亦以诡往取信于他,孩儿立即前往龙游城内,伏建龙定然暗随孩儿之后重返此处。”

  冯叔康颔首道:“速去速回,免为父悬念。”身影一闪即杳。

  严晓星四顾了一眼,飘然向龙游走去,身法宛如行云流水,似缓实速,片刻时分,他已走入县城大街,迳自走向一家药肆,向店伙口授药方笔录而下,照方抓药。

  抓好药后,毫未停留迳自回转大宅而去。

  冯杏兰与萍儿凭栏凝望,只见严晓星身影隐现在园径中,不由胸中一块大石放下来。冯杏兰玉靥绽出如花笑容。

  萍儿道:“小姐,严公子他日为探觅父仇,行道江湖时,小姐如何舍得分离放心得下。”

  冯杏兰霞飞双靥,嗔道:“死丫头,船到桥头自然直,要你烦心做甚么?”

  只听楼下传来严晓星清朗语声道:“萍姑娘。”

  萍儿娇笑道:“严公子呼唤婢子,不知有何吩咐,小姐,婢子去去就来!”

  严晓星见萍儿下得楼来,便将检来一副药递与萍儿,嘱其煎送冯杏兰服下,说着转身向正宅大厅走去。

  冯叔康坐在厅内一把兽皮交椅上沉思,目睹严晓星进入,面泛愉悦笑容道:“你回来了!”

  严晓星忙打了一眼色,道:“孩儿去县城抓来一副药,已命萍儿煎水,兰姐两三日内谅可平愈。”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辛苦你了,兰儿非服用雪莲实无法根除宿疾。”

  严晓星道:“义父不必烦虑,皇天必不负苦心人,终必求得一粒雪莲实。”

  忽闻厅外传来伏建龙语声道:“冯兄,小弟去而复还,如冯兄不嫌冒渎,可否容小弟晋见么?”

  冯叔康宏声大笑道:“伏贤弟太拘泥俗礼了,冯某客居在此孤寂落寞,并无所图,有何不可?”说着人已起立趋前相迎。

  乾坤八掌伏建龙满面堆笑疾步如风迈入大厅,道:“贤契果然说得不错,确有不知来历凶邪在宅外阻截老朽,被老朽用重手法击毙一人,想必两位已发现那具尸体。”

  冯叔康颔首道:“冯某两人已瞧见伏贤弟对敌情形,因深知贤弟武功才智卓绝无伦,冯某出手未免多余。”

  三人落座后,伏建龙喟然太息道:“那白衣老贼口中所说令主不知是何来历,小弟去龙游查探了一番,云集龙游黑白两道群雄已纷纷散去大半,无疑均追踪屠三山父子而去,唉!屠三山及丰都双判持有的两幅藏珍图将在武林中掀起一场弥天浩劫。”

  冯叔康亦长叹一声道:“冯某昔年封刀退隐时,已誓言绝意江湖,不想为了爱女宿疾及屠三山移祸江东之计,又要重出江湖,出尔反尔恐贻话柄。”

  伏建龙捋须笑道:“严贤侄谅已尽得冯兄绝艺,有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冯兄大可不必重出江湖。”

  冯叔康笑道:“知徒莫若师,冯某虽不惜倾囊相授,但他火候仍嫌不足,不过星儿大仇在身不可不报,代为师之劳未尝不可。”

  伏建龙道:“冯兄提及,小弟几乎忘怀了,当年杀害太极剑客赵振藩凶邪,小弟已侦明多半……”说着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笺,接道:“俱已写明在纸,贤侄可按址找上前去,但宜谨慎行事,不可错杀一人,否则冤冤相报,何时可了。”

  严晓星接过仔细详阅了一遍,目露感激之色道:“伯父之德无可答报,但先父必感恩于九泉之下。”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贤侄说哪里话来,老朽理应尽心尽力,无奈主凶诡诈如狐,这多年来一无所悉,未免愧对良友。”

  冯叔康道:“星儿你去吩咐厨下命送上几样下酒好菜,接待你伯父。”

  严晓星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伏建龙与冯叔康均是武林巨擘,均思在欢宴酒叙中套出对方一丝隐秘,怎奈双方都是年老成精,滑溜异常,无论旁敲侧击俱为对方极巧妙地移去。

  两人费尽心机,均无所得,严晓星在旁陪侍,只默默倾听而已。

  晚霞灿烂,雁鸣长空之际,伏建龙突推杯立起道:“小弟尚有一个约会,歉不能久留,严贤侄,日后江湖道上咱们再行相见吧!”

  严晓星道:“小侄恭送!”

  伏建龙颔首道:“千里送君终须别,贤侄仅送至宅外吧!”说着向冯叔康抱拳致谢。

  冯叔康笑道:“冯某不留你了,你我或有重逢之日,伏贤弟珍重。”送至厅门作别。

  伏建龙与严晓星并肩行去,一跨出宅外,伏建龙道:“贤侄未再去过大名府吧?”

  此问显得太过突然,严晓星不由一愕,摇首答道:“小侄未曾回过大名。”

  伏建龙目露黯淡之色,道:“老朽与贤侄不同,归隐大名多年,对那宅院有着一种深厚的感情,三年来老朽曾悄悄地去过两次。”

  严晓星道:“对小侄来说却是陌生得很,如今小侄倘须重回大名,恐庭院依旧,人面已非了。”

  伏建龙道:“大名旧宅老朽已换了一些新人,照应老朽在大名所置产业生利等事。”

  严晓星淡淡地哦了一声。

  伏建龙心忌的恐严晓星发现那宅中无名老叟,但不知严晓星与许飞琼感情深厚,更不知许飞琼身具武功,稚龄女婢长大了也不过是一个庸俗脂粉而已,见严晓星神态冷淡,忧心为之一释,一抱拳道别而去。

  严晓星怔了怔神,转身回入宅内与冯杏兰萍儿两女聚谈言笑,直谈到深夜,正要就寝时,忽闻楼下传来一个豪迈语声逍:“敢禀少主,偷天二鼠到,主人有请。”

  严晓星闻言心中大喜,疾趋下楼,只见冯叔康与偷天二鼠已迈入大厅。

  冯叔康一面走一面含笑道:“误会两位有所得罪,冯某负疚良深,望请见谅。”

  吕鄯道:“岂敢。”

  严晓星朝二鼠抱拳一指,道:“两位前辈别来可好?”

  吕鄯面现笑容道:“如非少侠片言解厄,我俩岂能重见天日。”话声一停,又道:“我俩已应允相助盗取两幅藏珍图并相随少侠天涯寻仇,少侠决定何时起程?”

  严晓星知偷天二鼠已听冯叔康言说此间详情,道:“一有屠三山父子下落讯息,即刻起程,两位风尘仆仆,远道来此也该歇息两三日才是。”

  姜大年摇首答道:“姜某方才出得龙游县城来此之际,无意瞥见一人在身旁匆匆掠过,此人就是紫霞山庄经管钱粮副总管郝雄……”

  严晓星剑眉一剔,沉声道:“去找他,或可问出血洗紫霞山庄真情。”

  说走就走,严晓星偕同偷天二鼠疾行如风而去。

  冯叔康道:“兰儿,你快睡吧,我等三两日内即可返回家中,你那星弟必可觅获雪莲替你治愈宿疾。”

  冯杏兰低应了一声,告别其父,扶着萍儿盈盈登楼,冯叔康举掌虚空一拂,灯火全熄,身影消失入沉沉黑暗中。

  严晓星三人迅快如飞奔向龙游途中。

  吕鄯道:“少侠是否取得那幅藏珍图?”

  严晓星道:“尚在那件貂皮皮袄内,在下以为此刻取出无用,反不如任之,且容攫得酆都双判那幅藏图再说。”

  姜大年道:“少侠之言极是,但冯老师尚不能远祸,樟树镇客栈屠三山失窃藏珍图,无法使武林群雄深信冯老师毫无所知,何况我等又落在他手中,少侠虽施展移祸之计,但武林群雄也只半信半疑,少侠义父恐无法安逸。”

  严晓星深觉姜大年之言极为有理,脑中灵机一动,已思出一良策,道:“两位偷出藏珍图,可曾瞥明此图是何模样么?”

  偷天二鼠有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之能,姜大年道:“姜某熟记此图,即是图形亦可绘出。”

  严晓星大喜道:“在下已得一妙计,可保义父无虞。”说时已到得城厢脚下一座破庙外。

  清冷月华映射着半圯墙败,尘网蛛结的庙宇,更平添了几分阴森荒凉。

  严晓星低声道:“孟大侠,可容在下拜见么?”

  暗中传出孟逸雷语声道:“老弟台历?请进。”

  严晓星闻声一呆,低声道:“孟大侠有险,二位可守在庙外,待在下进去相救于他。”说时一闪掠入,朗声笑道:“孟大侠何吝惜燃亮烛火,有失待客之道,在下已得悉屠三山那幅藏珍图下落,是以赶来商议。”

  庙内火光一闪,神案上一只剩下半截,粗如儿臂牛油巨烛倏地燃着,三位两目森冷,白衣长衫人身法如魅占住三才方位,作品字形围住严晓星。

  只见孟逸雷斜靠在壁角,面现苦痛不胜之色。

  严晓星蓦然一惊,道:“三位意欲何为?”

  一白衣中年人冷森森笑道:“尊驾知藏珍图下落,可否见告,当饶尊驾一死。”

  严晓星冷笑道:“凭三位朋友尚难取在下性命,不过三位倘应允在下一事,当据实见告。”

  那白衣人道:“尊驾不妨说出。”

  严晓星手指孟逸雷道:“请解开孟大侠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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