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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士超颔首微笑道:“安大人么?老朽与他也曾有一面之缘,看来江面风雨劲急,水流汹涌,谅安大人官船暂避入河汉芦苇丛中,一俟风雨略小即顺流而下,朱大人何必焦虑。”

  朱彪道:“但愿如此!”

  龙腾霄道:“瞿贤弟护送文老夫子也是乘船而来么?”

  “不是!”瞿大刚道:“是乘坐木排!”

  龙腾霄不禁呆了一呆,大感诧异。

  文士超呵呵大笑道:“老朽在瑞大人幕下多年,着实积攒了不少银两,於赣州府合夥买下一批木材意欲运抵吴城,有重利可图,可获对本对赚,木排比船行平稳,为此搭乘木排。只因风雨甚急,躲在蓬内甚为燠闷,故托合夥人直驶吴城,老朽舆瞿贤弟登岸欲择旱路入湘探望一位友人,再折回豫章。”

  忽闻一声阴侧恻冷笑声传来道:“朱彪,出了事了,你还有此心情在此饮酒谈笑!”

  语声冰寒澈骨,令人不寒而悚。

  朱彪不禁面色一变,慌忙立起,抱拳略拱道:“失陪!”右拳一招,早看三人向店外疾掠而出。

  文士超目中闪过一抹疑诧之色道:“出了事?两位见多识广,江湖阅历甚深,可是为什么来?”

  “我等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瞿大刚举了举杯,道:“如此佳肴美酒,岂可辜负

  ,在下敬二位一杯!”

  席间龙腾霄和瞿大刚畅敍离情,亦间及文士超广州风土人情。

  文士超老於世故,善於词命,谐趣备至。

  店外忽涌入十数短装土著,叫酒唤菜,啧啧谈论着江水上游毁了两艘官船,由於江面辽濶,风浪雨点劲疾,毁了一两艘船只本无从察觉,但发现蜀口洲马家洲港汊中为涡漩水流送来破碎船板,新任庐陵总镇安祥尸体亦在,紧抱着舱板不放。

  马家洲与蜀口洲接壤,仅相隔一条宽仅丈许河汊乱苇丛蔽,无人居住,往常只有捕鱼人驾着小舟梭行在港汊河道间,荒凉异常。

  文士超喟然叹息道:“安祥武勇绝伦,机智过人,不死於战阵中却溺於水,此乃天命也。”

  瞿大刚道:“这档子事自有官府料理,咱们最好别惹事生非。”

  龙腾霄道:“天色已是不早。两位如不急着赶路,不妨去敝居停庄上稍作勾留如何?”

  瞿大刚笑道:“龙兄盛情心感,小弟却不欲打扰欧阳庄主,隔壁就是客栈,你我久别重晤,何妨剪烛西窗作竟夕之谈?”

  “好!好!”龙腾霄大笑道:“就依贤弟就是,愚兄回庄去去就来!”说着离席而起,向柜内店主言说,纹钱记在他的账上,抱拳一揖走出店外去。

  两人亦缓缓离座,文士超笑向店主道:“酒好茶更佳,香鲜味腴,令人大快朵颐,羊城美食名著天下,此之毫不逊色,老朽真想久留此间,终夕买醉。烦劳店主二更时分随便配上一席酒菜送隔邻客栈如何?”说着袖中取出一锭纹银递於店主。

  店主坚辞不允只得收下,谢了又谢。

  风雨凄迷,临街凭栏一角小楼上隐现灯光,忽窗页被轻轻托开,探出一个人头,两面巡视了一眼又缩了回去,窗门倏又合了。

  正是瞿大刚,凭窗方桌上摆满了菜肴,文士超在拈杯浅饮,抬面微笑道:“龙老师尚未来么?”

  瞿大刚摇了摇首。

  “那么不出老朽所料!”文土超一饮而尽,道:“瞿老弟,我们先用了吧!”

  瞿大刚挟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咀嚼,却用手向屋顶指了指。

  文士超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老弟,我们一早立即上路,免得是非缠身,你我虽在官府,却无权越俎代庖,依老朽看来,安总镇死因可疑,说不定因此而兴起一番腥风血雨。”

  瞿大刚道:“文老,在下奉督师之命,一切唯文老之命是遵,天未明立即起程!”

  蓦地

  门外忽传人一个阴寒澈骨语声道:“两位想走不了!”

  瞿大刚面色一变,霍地站了起来。

  文土超忙示意制止,微笑道:“何方朋友驾临,房门未拴,何妨请入共饮一杯!”

  呀的一声,房门悠悠开启,一条黑影飘然走了入来,只见是一瘦长黑衫汉子,瘦削长脸,颔下蓄有微髭,勾鼻濶嘴,目光阴冷慑人。

  文士超昂然端坐,含笑道:“朋友请坐,请问尊姓大名,来意可否见告?”

  黑衫汉子道:“在下供职大内,两位真是两广督署衙内任职么?”

  文士超长长哦了一声道:“双方既然不明身份,免滋生误会计最好朋友先出示铁手令,老朽两人自会取出证明!”

  黑衫汉子似乎呆得一呆,微现踌躇之色,倏又冷冷一笑道:“好!”伸手入怀取出一面形如手掌,长仅三寸,黝黑黑地铁牌,正反两面均镶以铜字俱是满文,右臂手伸。

  文士超望了一眼,含笑道:“原来阁下系大内五品铁侍卫,老朽失敬了。”说着缓缓取出一面形状大小与黑衫漠子无异的令牌,却是银质金镶。

  黑衫汉子不禁大惊失色,赶紧右膝半跪打千站起道:“属下无知冒犯,请谅宥恕罪。”

  文志超笑道:“不敢,你我不相统属,何言冒犯,老朽北上另有重要机密公干,虽说安总镇死因可疑,但老朽未便插手,误了正事吃罪不起!”

  黑衫汉子唯唯称是,躬身道:“安总镇之死属下断言必是遭明寇毒手,却找不出一丝可疑蛛丝马迹,属下愚昧,请令主指点迷津。”

  文士超道:“你不可称呼老朽令主,叫声文老也就够了,安总镇调升庐陵,老朽也是方才听朱彪说出,不然老朽也茫然不知,所以老朽无从说起。”

  “文老可听朱彪说安总镇奉有密旨一道?”

  “不错,老朽听朱彪说过。”

  “密旨不称甚么?但安总镇奉旨来赣途中在筠门岭与一潜伏明寇巢穴中之人晤面,交代安总镇一份赣南境内明寇名单,然安总镇尸体内并无密旨名单!”

  文士超微微一笑道:“那有何难,令人与之联络重抄一份就是。”

  黑衫汉子神色惶恐道:“那人业已惨遭毒手,陈尸沟壑,面目全非。”

  文土超突面色微变,右掌虚空拂向窗外。

  忽窗外传人轻笑道:“胡狗,那份名单是假的!”说到最後一字,话声已然远去。

  瞿大刚欲追踪而出。

  文土超示意制止,道:“人已远去了,追之无益,你我身份看来已为对方所悉,以後行踪更须谨慎!”

  黑衫漠子忽抱拳躬身道:“属下告辞。”倏地转身一闪而出。

  瞿大刚迅即接踵掠了出去。

  文土超似无事人般,好整以暇浅饮轻酌,心头却思绪如麻。

  房门未关,只觉烛影微摇,又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掠了入来,蒙面黑衣两只眼孔内逼吐精芒一瞬不瞬注视着文士超。

  文土超望了蒙面黑衣人一眼,伸手一指,含笑道:“姑娘请坐!”

  蒙面黑衣人似感惊愕,身躯颤了一颤,吐出娇脆语声:“老丈好眼力,居然能识破小女子行藏,不愧是大内高手!”

  文土超含笑道:“姑娘虽蒙住面首,却掩不住兰麝芳香,老朽可断定姑娘不但年轻,而且容貌端丽。”说时突离座平飞而起,身形尚未落地,右掌虚空划了一个圆弧虚拍而出。

  掌到中途,右掌疾撤,反方向又虚划一道圆弧。

  黑衣蒙面少女不禁轻嘘出声,掌式弧形迎出。

  吁的一声烛火顿熄,室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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