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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于冰淡淡一笑蹲了下来,顺手捏起一截树枝,边说边画,道:“老朽只在凤郡主掌心托视瞧了一眼,并未看得真切,就记忆所及画出,不知是也未是。”

  韩仲屏不禁骇然面色大变,敢情于冰所说是真不假。

  于冰喟然叹息一声道:“有许多事老朽也不知隐情,就拿这枚信物来说吧,为何少侠定须取年少丰性命不可?……”

  “是谁说在下非要取他性命?”

  “凤郡主说的,所以凤郡主先一步从年少丰手内取走,年少丰犹不尽信少侠心怀叵测,凤郡主命其来此,不料果然。”

  韩仲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神情懊丧无比道:“如此说来,在下永难获得凤郡主垂青?”

  “这倒未必。”于冰摇首答道:“老朽不是说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少侠只要对凤郡主诚敬为一,遇事听命,必可金石为开,永偕连理。”

  韩仲屏沉吟有顷,道:“在下虽可做到,但院主恩师那儿却有碍难之处。”

  于冰猛摇其首道:“此话老朽不以为然,攘外必须安内,事实上五行院已处境危殆,四面楚歌,如不及早改弦易辙,少侠倘不得凤郡主之助,只怕性命危在旦夕。”

  韩仲屏大惊失色道:“难道凤郡主要杀在下么?”

  “少侠你想到哪里去了。”于冰皱眉道:“方才少侠可否遇见一位老叟么?听凤郡主说此人似是梁丘院主深仇大敌,尚不知来历,祝同之死就是前车之鉴。”

  韩仲屏骇然变色道:“这老贼就是恩师深仇大敌?”

  “很难说。”于冰道:“至少这老贼是其羽党!目前他只是想从少侠身上查出五行院确址罢了,若然,少侠此后必如他所言每日活在杯弓蛇影,睡难安枕中。”

  韩仲屏面色异样难看,忙道:“你我速去与凤郡主相见。”

  “不成!”于冰冷然答道:“如此岂非又为凤郡主引来祸害。”

  “该死!”韩仲屏悔恨交加道:“在下怎么会见事不明,动则得咎。”

  于冰道:“目前当务之急,莫过于将这老贼引入歧途,以你我之能稳*胜算,不过……”

  “不过什么?”

  “老朽察觉少侠是非要见凤郡主一面决不死心。”

  “不错!”

  “但,见凤郡主并不太难,问题是少侠如何答对,一个答对不当,恐弄巧成拙,何况少侠还有重务在身!”

  “于堂主以为如何?”

  “依老朽之见,不如暂觅一客栈从容商计如何?”

  韩仲屏点了点头道好,正要离去之际,忽闻草丛中腾起一声儿啼。

  两人不禁一怔,此时此地不该有此异声,或许是过路妇女弃婴。

  哪知这声儿啼引起四方八面啼声,宛如水田蛙鸣,此起彼落,入耳只觉心惊肉跳,神飞魄摇。

  两人情知有异,不禁大惊失色,双双并肩离地拔起,如飞而去……

  夏口北郊一家招商客栈,夕阳映照下一如往常的忙碌不堪,店伙接进送出殷勤招呼行旅客商,照料车辆骡马。

  路口上还有几家酒店饭肆和杂粮店也无形中买卖旺盛,伹酒店饭肆却比平日增了许多陌生面孔领酒进食,都闷声不响,面色如罩上一层阴霾。

  客栈内一间跨院上房内坐着玉面哪吒韩仲屏及阴司秀才于冰两人,酒菜纷陈,喁喁低语。

  于冰道:“老朽料想凤郡主必打算把少侠欲将年少丰毒手杀害及掠取那枚信物之事禀明梁丘院主,那时少侠恐无法推卸其咎!”

  “于堂主。”韩仲屏面色大变道:“你不是存心恫吓在下么?”

  “确然如此。”于冰道:“少侠应该知道,门主曾下严令本门弟子半年不得轻举妄动,如今少侠竟欲向自家人下毒手,殊不知引来无穷祸患,你想,凤郡主性情少侠是知道的,禀报上去,梁丘院主未必能袒护少侠。”

  阴司秀才话中有话,韩仲屏哪还不听出话中涵意,惶恐变色道:“于堂主,你千万要与在下拿点主意。”他知这梁丘皇执法如山,不因心爱弟子便曲意偏袒。忽双眉一剔,身形突离坐平飞而起,望窗外疾如离弦之弩激射出窗而去。

  甫出窗外,突感一股巨大无朋无形潜劲迎面掠来,令人窒息,慌不迭地收住前窜之势,但已不及,身不由主地侧掠了回来。

  韩仲屏足方沾地,只听随风送入森冷苍老语声道:“韩姓小辈,老夫说过不杀害於你,伹却要你寝难安息,食不甘味,限你三天绘出五行院确址及诸般隐秘,老夫决不侵扰。”

  于冰目露惊悸之容,望了韩仲屏一眼,道:“好,于某应允就是,但三日内不得相扰。”

  森冷苍老语声道:“但愿你能说话算话,老夫也不怕你们逃上天去,这夏口镇外四周已布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语声略略一顿,又道:“你手下四人被老夫点了穴道,天明即醒。”

  语声戛然寂灭。

  韩仲屏面有愤色道:“于堂主怎可应允?”

  于冰道:“此乃缓兵之计,你我速去相求凤郡主。”

  韩仲屏道:“老贼不是说过在此夏口镇外布下天罗地网,于堂主不也栏阻在下,不可为凤郡主引来无穷祸患,怎么出尔反尔。”

  于冰苦笑一声道:“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凤郡主现在夏口镇内,你我改装趁黑潜出,不过少侠必需忍耐郡主对你我屈辱!”说着伸手一带韩仲屏掠入厢房内室而去……

  夏口一条僻静小巷底端一座尼庵极少人知,连邻近街坊难得十天半月偶见住持老尼一面,庵门常开,亦无香火,只知庵内油盐柴米费用系官府按时定期送来。

  那年头民风朴实,谁敢沾惹官府,而住持老尼也避不露面,司空见惯,日久也淡忘了。

  这晚,一轮明月悬挂朗空,景物苍茫迷茫。

  蓦地——

  一双人影在巷首现出,踽踽前行,来人正是玉面哪吒韩仲屏阴司秀才于冰。

  忽闻一声娇叱道:“站住,两位是何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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