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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第四章 涧泉施毒蛇雀之报

  李仲华一进店内,不由楞住。

  只见烛光摇晃,姑娘早穿窗而去,“罗刹鬼母”身形亦杳,那张桌面上多出两只手印,深凹入木,地面上孤零零的一截拐头,邻近的两张桌面已支离粉碎。

  显然可见从他们出外时“罗刹鬼母”定遇强敌暗袭,经过一番格斗,但“罗刹鬼母”是被人所劫持离去,抑或是飞身追敌,不得而知。心下一阵歉疚之意,油然泛起,姑娘出外时,曾嘱自己伴著“罗刹鬼母”虽说鬼母令自己出外,但未必不可婉拒,否则,或可防避此意外,自己以後遇上姑娘时,有何颜面措词?不禁黯然良久。心下沉吟一阵,两臂猛振,“唆”地“飞叶投林”穿出窗外落下。寒星满天,蟾月泛照,远山近林均蒙上一层淡淡光辉,涛嚣盈耳,只是活陆免起糊鹊落,弹丸飞逝,向长城外小五台山方向扑去。

  小五台山绵延数百里,奥区千万,洞崖危耸,竹树翳密。阵仲津想从小五台山,觅寻“罗刹鬼母”及姑娘踪迹,却谈何容易?他在山中胡乱窜走,渴饮山泉,饥食松果,五日後,出得山来,衣衫污秽不堪,乱须蜻形,与进山时候如冠玉,个傥不群时迥异,判若两人。

  他意兴落寞,懊丧非常,五日来,历尽干辛万苦,涉涧越岭,非但未觅到鬼母、姑娘两人,连一个山民樵子都未见,有几次几乎被毒蟒、怪兽嗜毙,所得者就是轻功提纵术,经自己五日来尽量施展,已悟撤精微。

  他来在山口时,已非原来进山之处,日色渐已衔山,阳目千里,只见东西山峦起伏,夹著千畴平原,麦浪翻风,炊烟四起,景色极美。

  他用手抚摸了自己脸一把,下意识地发出一声轻笑,自言自语道:“我该洗洗脸了!”心念一动,目光略略移动,发现距山口不过七、八丈远有道涧泉,水声潺潺,便自移步过去,蹲下合掌招水,望脸上凑去,忽间有人发声道:“这水……用不得。”

  李仲华不禁一怔!涧水已从指缝中漏了出去,涓滴均无,他听出语声颤抖微弱而又冷峭,似就在身旁不远草丛中发出。

  五天来他简直像隔绝人世,草木为友,清风为衣,极感枯躁空虚,无所寄托,蓦闻人声不由精神一振,循声寻视,走不出数步,便见一个黄衣老人颓卧在乱草中,形容枯槁,须盾尽秃,头顶更是午山濯濯,见李仲华走来,双眼露出无神的光采,冷笑道:“小夥子,我老人家救了你一条命,你也应为我老人家做一点事。”

  李仲华张著口诧道:“甚麽?救了在下一条性命?老人家不要说笑,至於与你老人家做事,那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要看是甚麽事?”

  黄衣老人眨了眨眼道:“你不相信麽?等会儿你便知道!其实也没有甚麽事,请你从我腰襟中取出小瓷瓶来,倾出一颗红色丸药,置入我老人家口中就行了。”

  李仲华在他说话时,已看出他四肢不能动弹,闻言“哦”了一声道:“在下只道甚麽了不起之事?这不过举手之劳。”说著,俯身掀起老人大褂,那小瓷瓶就悬在他腰带上,於是小心翼翼解开,捏在手中,拔开瓶塞,只嗅得异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知是灵丹妙药。

  放开掌心缓缓倾出,瓶口内滚出五、六颗梧桐子般大的药九,分朱红、澄黄、雪白三种,捡出一粒红色,其余倾入瓶内,小心塞好,黄衣老人目光涧焖瞧著李仲华举动。

  李仲华将红色药丸置於黄衣老人口内咽下,只见老人双目微合,须臾,枯稿的脸颊上渐露红晕“承光”穴上雾气冉冉上升。

  李仲华见状大惊,知这现象非内功登峰造极的不克臻此,显然这黄衣老叟是一武林高人,但他为何四肢瘫痪倒卧在丛草中?难道是选人暗算麽?那暗算他的人功力定较他精湛!不过何以又不取老叟的性命呢?这可是易迎反掌?须知打蛇不死反成仇,这疑问页想它不透?

  心正默思之际,只见老叟四肢逐渐伸缩屈动,顿时老叟立了起来,朗声大笑,声震云宵。良久笑定,目光看定居陆包袱上,道;“少年人,你带著这多银子下山干甚麽?”

  李仲华将手中瓷瓶递过老叟,笑道:“在下五日前上山找人,遍觅不见,无奈又下山来。”

  老叟呵呵大笑道;“原来如此,我老人家还以为这小五台山跃出个野人来了。”说著目光一冷,又道:“我老人家平生不受人惠,你伫立山口时,我早看见,只是未使出口而已,後见你走向涧泉滔水时,才出声唤你,救下你这条小命,以示你我互不欠情,这山泉内我老人家早下了毒,用後必死无疑,你若不相信,循著涧泉走出,便可知道我老人家言之非虚。”

  李仲华闻言,大感惊讶,意似不信启步走去,走不到五、六丈外,丰草内赫然仰卧三具尸体,面色黑紫,显然中毒过深死去,五官内尚流出丝丝黑血,两目圆睁,死状甚惨。

  李仲华心惊胆裂地走了回来。

  黄衣老叟不待李仲华启口,他已哈哈大笑道:“如何?那三人均是我老人家生平大敌,生冤家死对头,每三年见面,总要拚个你死我活,但他们三人联臂出掌,配合无间,每次都是互无胜负,这回让我老人家想出一个绝主意……”说著,目光电射,神情似是十分得意,又道:“当时与他们说,这次不要拚享,老是这样有点乏味,不如以内功较胜负,他们都是生性强傲之人,不肯示弱,满口应允,哪知竟中了我老人家之毒计了……”

  李仲华插口问道:“他们是谁?大概也是甚麽武林高人?”

  黄衣老叟双目一瞪道:“呸!甚麽高人,根本是武林败类,我老人家总想把他们除去,每次都是意愿相违,这回上天有眼,叫我老人家称心快意,当时和他们说饮饱这涧泉水,再以真力逼成水箭喷出,以两棵枫树为准,谁能将枫叶全部射光就算胜方,败方任凭处治,以一对三,本万无致胜之理,何况亦无此功力将全部枫叶打下,他们三人似是也明此理,微微含笑有待无恐……

  在黄衣老人说时,李仲华目光游眼四启,果然见得右方不远,有四棵巨枫并列著,翠绿的枫叶已半数凋落,与其他枫树相比,显然是有道自然的规律,其时正当暮春季节,百物向荣,何来凋零?

  只听老人道:“他们不知我老人家暗中弄了手脚,在吸水时放下毒锭,这种毒性甚剧,非服我老人家红色丹药不可解毒,当时我们同时以内力逼出水箭,但谁也不能将枫叶全数打下,可是毒性在他们体内发作,不过与我老人家预期大有出入,本意毒性一发,他们即当时例地死去,怎料他们一感觉不对,闭住穴道,竟联臂出掌逼我老人家献出解药,你想大功将成之际,怎可如他们所愿?

  当即以内家掌力相拚,其时毒性也在我老人家体内发作,他们毒发身死时,我老人家亦瘫痪倒地,这详情你明白了吧?”

  李仲华竟摇摇头道:“这个在下还不明白,愈想愈糊涂,既然毒性同时发作,他们死去,何以老丈还能苟全?此其一,还有涧泉之水,潺潺活流,在下盛水时,毒性已当流尽,焉有长驻之理?”

  黄衣老人哈哈大笑道:“瞧你这小子真不聪明,施毒之人岂能不知毒性之理?我老人家一感毒发,立时将毒性逼往四肢,哼哼,若非如此,他们就得立毙掌下,还能等到我老人家以掌力震开他们闭穴,使毒性窜入脏腑致命。”接著突伸右臂,迅如电光石火般把李仲华腕脉。

  李仲华大吃一惊,猛觉脚底飘浮,身不由主地被老人拉著出了十余丈,才始放手,只见老人在涧泉内捡出一块鹅卵形墨绿晶锭,用手一晃,笑道:“这你总该明白了吧!此是千年蛇毒结晶,放入水中常人服下一滴,立时穿肠,七窍迸血而死。”。

  李仲华不由骇然变色:心说:“果然恩师说得不错,武林事故发生,无奇不有,令人防不胜防。”那黄衣老人见李仲华不做一声,又笑道:“少年人,你也略会武功吧?”

  李仲华赧然一笑道:“在下无师之学,略涉皮毛,不足妄乏晷武。”

  老人大笑道:“姑且勿论你是否语出衷诚,这话一点不错,武学之道,浩如瀚海,我老人家虽名挤武林奇人之列,仍未能窥其万一,可见你谦藏若虚:心性不错,我老人家欠你一项盛情,总得成全你一番。”

  李仲华朗笑道:“老人家你说你我互不相欠,何以又说欠在下一项盛情?”

  黄衣老叟闻言双眼一瞪,精光暴射喝道:“胡说,你不知道,方才那瓶丹药,尤其是雪白的一种,是武林奇宝之一,名谓‘补天丸’服下可以平增十年功力,脱胎换骨,武林人百谋难得一求,其余两种均是罕见珍药,方才整瓶均在你手中,你若生心抢夺逃走,我老人家亦是眼睁睁无可奈何,可见你心性善良,仅此一点,我老人家就欠了你的。”

  李仲华摇头笑道:“方才在下若然知道这是武林奇宝,早就逃跑了。”

  黄衣老叟哈哈大笑,用眼仔细端详了李仲华两眼,面色一整,道:“你倒是一个练武的好材料,可惜我老人家无此耐性教徒弟,四十年前收了一个,只学得我一半功夫,我老人家便溜了,自此以後师徒两人就未见过面,现在更没有这耐心,不然可在我老人家处得到不少好处。”说完,就垂眉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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