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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第六章

  六和楼在松潘县城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

  楼高三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门额高悬一块匾,上书张旭狂草“六和楼”三字,龙飞凤舞,并有一联,右云:“闻香下马”

  左云:

  “知味停车”

  笔势纵逸,大有龙跳天门,虎卧凤阙,极近书圣王羲之笔态。

  六和楼酒茶双绝,脍炙人口,哪有不趋之若鹜,快我朵颐。

  三人将坐骑交与立在门首的店小二,昂首走入。

  店小二高声吆喝了一声:“看座啦!”

  随即牵着三匹马拉向楼侧系马桩上,突然马腹之下轻烟似地闪落出一矮瘦老者,身形一晃,进入酒楼而去。

  楼上楼下已满了九成座,堪称座无虚席,三层楼面上大半均是武林人物,觥筹交错,猜拳行枚,喧嚣之声不绝于耳。

  方才三人已坐定一席,那矮瘦老者一溜烟而上,登上楼面朝那三人一望,疾转往临窗的座位走去。

  上首窗前一张雕花红木桌上已坐定一老一少。

  老的神态甚怪,似有五分酒意,引颈长饮,咀嚼出声,一撮山羊胡须被酒渍透,直嚷好酒。

  那少年神采俊逸,气度潇洒,也不理会老者,只浅酌低尝,目光流动,面上不时现出微笑。

  这两人正是南宫康侯与沈谦。

  沈谦一眼瞥见矮瘦老者走来,即悄声道:“盛老前辈来了。”

  南宫康侯眼斜睨道:“这老偷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吃紧当儿跑来撞魂,真是大煞风景。”

  沈谦忍俊不住,道:“恩师约定在六和楼见面,盛老前辈不来这里,叫他往何处去找?”

  南宫康侯轻呸了声道:“谁管他哩!两手空空,瞧他有何面孔见咱们师徒。”

  正说话间,盛百川已凑在桌前,一屁股坐下。

  他闻言双眼一瞪道:“老偷儿不成,你自己去好啦!老偷儿吃饱了没事,在羊角堡外溜了一遭,险些送命,还要挨你排揎,你趁早另请高明吧!”

  南宫康侯斜着一双醉眼,似笑非笑道:“怎么,以你神偷身手,尚无法潜入堡中吗?”

  盛百川冷笑道:“厉擎宇端的是个人物,重阳之会取消,我等来时即已知道,现在堡内外布设有如天罗地网,易出难入。

  几次侥幸逃出毒手,是以知难而退,不过倒被老偷儿得知一项极引人关注的消息。”

  南宫康侯冷冷说道:“什么消息,不动听的还是少出口为妙。”

  盛百川没好气的说道:“原来河间五雄尚未投入羊角堡中,厉老贼说遣出甚多堡中好手四出探听五雄行踪。”

  南宫康侯鄙夷不屑道:“一柄玉如意算得了什么?如蝇逐臭,未免庸人自扰。”

  盛百川冷笑道:“你不要大言不惭,厉擎宇如把这柄玉如意得了手去,只怕武林之内没有你紫霄剑客立足之地。”

  南宫康侯淡淡一笑道:“偷儿,我们打个赌如何?我料谁要是得了这柄玉如意,必然是遭横祸而死。”

  盛百川不禁一怔,道:“你说这话有何根据?看来我这老偷儿本想动这柄玉如意念头,经你一说,我可望而却步了。”

  南宫康侯微笑道:“信不信由你,如果你暂时收起偷窃奇癖,结伴行走江湖,你可目睹两年之内武林黑白两道丧失三分之一。”

  盛百川道:“好,一言为定。”

  沈谦听到盛百川道出南宫康侯为紫霄剑客名号,不禁心中狂喜。

  他曾闻其舅父方士达屡屡提起紫霄剑客,享誉武林达五十年,至今不衰,武功卓绝,剑术不落窠臼,蹊径别走,超奥通神。

  但他自始自终不明白翠玉如意有何异处,值得群雄如此垂涎攘取?

  沈谦情不自禁插口问道:“翠玉如意究竟……”

  南宫康侯望了他一眼,接道:“谦儿,这问题你途中提出多次,为师如今简略说出,这翠玉如意本身为一不祥之物,持有之人不论留在手中久暂,终遭横祸惨死。

  翠玉如意本世俗珍品,因其上镌有一部上乘剑诀,遂成为武林奇珍,但大多数人均不知如意上究竟镌有何物,都是一窝蜂似地竞相追逐。

  更不知那剑诀镌文早被人用指力磨蚀一半,成为无用废物,你以后行道江湖,切勿受人怂恿夺取如意,免得导致凶祸。”

  盛百川摇头叹息道:“你这老怪物竟如此隐秘不露,难道你就冷眼让武林之内互相残杀吗?居心何忍?”

  南宫康侯冷笑道:“老偷儿几时生就菩萨心肠,你不怕惹火烧身,就将此隐秘泄露出去,遇上危难可别怨我这老怪物袖手不理。”

  说着略略一顿后,又道:“闲话少说,言归正传,那柄白虹剑你先前夸口手到取来,如今看来你是知难而退了。”

  盛百川双眼一瞪,道:“老怪物别逼我,三日之内管保令徒能佩带这神物利器。”

  南宫康侯笑笑不言。

  盛百川气得双眼翻白,也不再说,伏案大嚼。

  这时人声益发喧嚣鼎沸,豪笑盈耳,沈谦不时眺望楼中食客,突然发现一双怨毒眼神不时落在盛百川身上。

  沈谦从未见过如此恶毒眼神,心中不禁一怔,知道那人与盛百川有不可解之怨仇,见盛百川仍是低首大嚼。

  便与南宫康侯附耳细语。

  南宫康侯朝那人望了一眼,低声嘱咐了几句。

  沈谦点头应命。

  盛百川匆匆饱腹,望着侧面羊角堡三人。

  须臾,即见有一位三旬不到的英悍少年人步上楼面,趋向三人身前说了几句,三人立时面色紧张,倏地起身离座。

  盛百川立即向南宫康侯道:“睡觉的地方可找到了吗?”

  南宫康侯道:“茂通。”

  盛百川将头一点,起身而去,尾随羊角堡三人步下楼去。

  这时一张座上猛然立起一人,这人生得满面胡腮,枭目精光逼射,体形极其魁梧,也离座而去。

  沈谦长身立起,故意向那人迎面阻去。

  桌与桌之间通路狭窄,正好将那人阻住。

  那人似是心急追盛百川。

  也不料沈谦是有意相阻,竟往左一闪,沈谦也往右一闪,身法如电疾,两人左闪右挪谁也无法前进一步。

  沈谦心内暗笑不止。

  那人似醒悟是怎么一回事,干脆定住身形,怒哼了一声,两眼逼射出慑人寒芒,心说:“好小子,我要你好看!”

  突然,那人身形似疯狂般冲出,一掌当胸,欲将沈谦冲跌在地。

  谁知沈谦事前有备,身形迅速无比地一侧,右足向上一勾。

  那人挨着沈谦胸前插过,只听他喉中吭了一声,身形向前飞栽而去。

  蓬的一声惊天大震。

  楼板跳动,桌席弹起老高,杯盘碗筷溅射落板,哗啦响成一片,只见那人似狗吃屎般栽伏楼板上,半晌不能爬起。

  众食客初不知发生何事,惊得呆住立起四下巡望。

  发现那人伏在楼板上,方知跌倒。

  食堂中有人笑骂道:“他走路不长眼跌倒活该,到累老子受此虚惊。”

  那人虽然跌伏在地,但神智一如常人,闻言羞愧欲死。

  只因被沈谦足尖正巧勾点上“悬钟”穴上,酸麻立时袭涌全身,劲力全泄,只有暗中运气行功逼开穴道。

  最奇怪的就是无一人上前将他扶起,即是心中存有此意,但都裹足不前。

  人的思想就是这么复杂奇异。

  众目睽睽之下,谁都不愿自己被认为沽名钓誉。

  约莫一盏茶时分。

  那人缓缓立起,凶睛毒怨四射,然而沈谦及南宫康侯都形影杳然,只得悻悻然地下楼离去。

  沈谦一足勾倒那人后,急步下楼去,惊至街心一望,遥见三骑荡起一片滚滚烟尘往城外奔去。

  须臾,脚下一紧,蹑踪骑后。

  日薄崦嵫,晚霞绚烂。

  郊外初秋景色仍是宜人,万里奔翠,野菊杏黄。

  沈谦自打通任督二脉后,进境殊快,轻功已臻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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