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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云中雁”胡中铭赧然不语,只觉胸中一阵郁结,难於舒怀,从此耿耿於心,与长孙骥誓不两立,必欲除去这眼中钉。

  要知天悟上人心细如发,遣长孙骥去“落星堡”事先已详虑此点,故尔慎重安排,丝毫不令“铁笔生死判”匡超有疑虑之心,那匡超所说的贾后雄,昔年也是江湖魔头,败在天悟上人手下,经上人苦口相劝,遂皤然悔悟,随天悟上人来在慈恩寺削发为僧,耳闻匡超近年野心勃勃,倒行逆施,亦不直其行,故慨允修书。

  “铁笔生死判”匡超坠入术中而不自知,可见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此刻“鬼牙掌”姜虚道:“堡主通宵不寝,为了何故?”

  匡超面色庄肃,道:“方才有四人闯堡,老夫只道是终南门下,便命生擒,岂料其中一人误中暗器,垂死出言道出他是“栖霞老人”爱徒。想那“栖霞老人”名列武林三老,武学已达超凡入圣地步,若闻知其徒身死,与本堡为仇,本堡定成瓦解,是以踌躇无计,不过……”

  眼中射出欣喜光釆,接道:“自见到长孙骥后,即迎刃而解,想那“栖霞老人”二十年未履尘世,绝意江湖,人最爱根骨上乘,品貌俊秀少年,只须老夫稍事安排,遣长孙骥去栖霞,便可稳住“栖霞老人”再则五陵中蕴藏武林重宝之事,只有“栖霞老人”详悉箇中秘密,据悉他习性淡泊,不热中此物,而且守口如瓶,长孙骥能得“栖霞老人”

  锺爱,或可道出详情,外间武林人士,频频现踪於五陵,人言人殊,都属子虚乌有之事,被“余仙子”夺去图卷,也是伪品,老夫在此凡三十年,费尽心血,也探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何况他人,且由他们疑神疑鬼吧。”

  “云中雁”胡中铭眼珠乱转,暗恨道:“你这老匹夫,如此看重长孙骥……哼哼,匡秀华若我不能到手,非令你“落星堡”土崩瓦解不可。”

  这一切情形,都落在“鬼牙掌”姜虚眼内,一种凛念,在他脑际闪电掠过,他意识中分析得极清楚,此后“落星堡”心腹大患,并不在外来的敌人,也不在长孙骥,而是器量逼仄,武功高强的“云中雁”

  胡中铭,峨眉一派虽然逐渐衰微,但实力极不能轻视,最近峨眉加盟本堡,若胡中铭心怀叵测,为害本堡,不啻引狼入室。

  他这一警觉,对“落星堡”以后祸害,胡中铭阴谋减除不少。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铁笔生死判”匡超又谈了一阵,才起身入内。

  第三日一早,黎明薄曙,寒星三两斜挂之际,旭日尚未从地平线升起,东方一缕缕散云已染上霞彩,绚丽灿烂。

  晨风悠悠,轻掠过五陵落地,翠林,那稀有的梧桐,偶尔也飘落一两片凋叶,意味着秋已深了。

  忽然林荫深处传来一阵“得得”蹄声,片刻,林中显出一人一骑,骑上人唇红齿白,剑眉星目,一袭灰白纺衫,在风中波伏起扬,益显得潇洒出尘。

  只见他一双星眼,显露出迷惘光彩,神色喜忧不定,从他神色上判断,显然他是回忆着往事,甜、酸、苦、辣,俱都浮上心头。

  骑上人正是长孙骥,奉命去见“栖霞老人”他知道目前不宜妄动,丝毫不能予人有可疑之处,尤其是“铁笔生死判”匡超,长兄之仇,光大峨眉,肩任甚重,非一朝一夕可以奏功,水到渠成,只能等有利时机到来,孟子有云:“虽有智慧,不如乘势,虽有鎡基,不如待时。”
  这是千古不移的名言,长孙骥甚明箇中道理,不然,天悟上人不会在十一年前遽託重任。

  他忆起日来与匡秀华耳鬓廝磨,形影不离,只差软玉温香,投怀送抱而已,他感觉到匡姑娘妩媚则有之,温柔则未必。

  花前月下,俪影双双,长孙骥享受了人生乐趣,他备嗜了嗔怒刁泼的凌虐,只觉得匡姑娘不是他心目中的伴侣,尤其是迟暮的母亲,定不赞成自己娶这种喜使小性的媳妇,他脑中不禁又涌上一个娇小宜人,明眸皓齿的燕玲倩影。

  长孙骥在任何女性面前,都显得有些靦腆,过份的拘谨,即是他母亲闺中良友,有时到他家来,见他长得玉树临风,倜傥不群,总喜欢说些与他做媒的话,也有邻居大姑娘,看中他的人品,藉故来他家与其母谈上半天,他总是面红耳赤,缩在房中不敢出来。

  食色性也,虽圣人不能免,何况长孙骥,他未尝不朝思暮想,然而究竟因他面嫩怕羞,说不出口,他母亲也有个打算,觉得庸俗脂粉实在不配长孙骥,又惟恐长孙骥沉溺画眉之乐,磨耗其鸿鹄之志,万丈雄心,遂绝口不提此事。

  现在长孙骥一见燕玲姑娘,打心眼儿起就喜欢她,更从燕玲姑娘投笺示警,就认定姑娘是他平生唯一红粉知己,他自离开“落星堡”后,即感到非至咸阳古渡见上一面,以酬想思。

  在骑上一路思绪潮涌,踟蹰不定,他有心想见燕玲姑娘,总感觉怯懦不前,不知见了面说甚么好,他不是为着男性的矜傲与自尊,而是靦腆使他举棋不定。

  终久,不知是从哪来的一股勇气迳袭心头,不禁策马如飞,直向咸阳驰去。

  朝曦甫上,蓝天如洗,五陵松柏苍郁,墓表巍巍,有时微风掠过,涛韵笙啸一片,只见长孙骥马后,腾起一片黄尘,旋空瀰漫。

  突然……

  长孙骥正纵骑如飞之际,忽见五丈开外一株参天古松上“唰唰……”数声,电泻而下四条人影,其中一人轻功特佳,停地半丈时,两掌往下一按,又嗖地一鹤冲天而起,两臂一旋,一式“雁回平沙”

  人做平飞,轻飘飘落在长孙骥马前五尺之处。

  马匹蓦然受惊,昂首急嘶,前足高举,长孙骥一按马背,人如箭矢般穿空斜飞,跃落在两丈开外,只见那四人均是玄巾蒙面,箭袖劲装,手执着明亮亮的兵刃。

  长孙骥冷笑一声道:“光天化日,竟敢在“落星堡”前逞凶撒野?”

  那轻功特好的蒙面人两臂微振,身逾闪电地纵在长孙骥面前,哈哈狂笑道:“好个不开眼的小辈,俺就是冲着“落星堡”来的“落星堡”

  唬得了谁?”那人满口生硬鲁音,似是故意佯装的。

  这时,其他三个蒙面匪徒,也飞云捷电般落在不远处,一列散开,长孙骥虽手无寸铁,但从前晚自己徒手搏斗“崆峒三剑”的经验看来,面前四人一定不会比“崆峒三剑”高明,胆气顿壮,他知对方既是冲着自己而来,就不是善言可遣,早晚终须一战,何必徒费唇舌?於是冷笑一声,人已鹫鹰搏兔般,身形猛出,朝左侧一个手执两支短戟的蒙面汉子扑去。

  这种陡起飞难之奇袭,出人意表,前晚“崆峒三剑”至高的武学,也不及防,何况是武学平平之辈。

  那人只见一条飞快的人影扑向身前,心中一慌,蓦觉双腕如中万斤钢鎚般,痛极神昏,只嘷叫得一声,两柄短戟已被长孙骥夺出手中,人也倒地不起。

  长孙骥疾如星火般夺来双戟,身形尚未落地,急用右足一踹左腿,人又似离弦之弩般闪电穿在第二人身前,左手短戟脱手飞去,足一沾地,又扑向第三人身前,右手短戟一晃,左掌疾如风飘的向那人胸前按下一掌。

  只听得两声惨嘷

  ,同时而出,一人右胁被短戟插入五寸,滚在地下,伤口鲜血不停而出,另一人被长孙骥一掌“震脉十三指”胸骨全折,被震飞在两丈外,血喷如雨,倒地死去。

  这不过眨眼间之事,只见长孙骥闪电奇袭,一抬手,三匪徒应手而歼,那轻功特佳蒙面人,援救意念未动,三人便倒地伤亡,这一份绝乘功力,委实生平仅见,不由心胆俱裂,只楞在那儿发怔。

  但见长孙骥面向着他微微冷笑道:“阁下同伴只有这微末技艺,也敢在“落星堡”门前撒野扬威,料想阁下也不过如此,少爷也不为己甚,阁下逃生去吧……”

  那蒙面汉子在巾内一对眸子乱转,半晌才道:“尊驾功力确是不凡,不过这样乘人不备,突袭下手,实令在下不耻。”奇怪这人口音?竟生硬鲁音中搀有纯正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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