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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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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了半天,他仍然回身往罗天寺走去,又在那池塘旁边细细的寻找,虽然找不着小芳,他可还是不死心,这时那小丫鬟坐在庙门前石阶上,发着愁,两只手托着脸,又不住的打盹,东边可就有骡子车来了,来的一共是三辆,两辆在前,一辆在后,那后边的一辆很有点奇怪,还没到庙前,就停住不走了。前边的两辆车却一直赶到了庙门,才停住,由车上先下来的是两个仆妇,跟着就下来了两位太太。这时,那小丫鬟站起来迎着一看,她就大声的哭了,说:“胡三太太!祁二太太!您来啦?您瞧,我们五太太昨天晚上一个人儿出去的,就,找不着了……” 来的这两位中年的富贵之家的姬妾,她们当然是因为刘得飞昨天晚上送去了那个信息,她们料定她们的干妹妹是在这里有了不幸的事,因为小芳前夜在韩家,被人连小丫鬟全都抢走的事,她们已经知道了,所以现在天色才亮,两个人就会在一起,谁也没跟别人说,就急急地来了,将出西直门的时候,后边才又来了那辆车,至于那辆车上坐的是什么人,她们可也没有注意,现在,先看见的这小丫鬟,又听小丫鬟哭着,详述了一大遍话,并且指了指那边,不远,背着身站立,两脚都是泥的刘得飞。这两位姨太太都先是沉默不语,遂后就由胡三太太吩咐说:“叫他过来吧!” 小丫鬟就跑过去拉刘得飞,说:“人家叫你呢!” 刘得飞倒不是惧怕,却是真觉得惭愧,忏悔,而且见不起人。 但是不得不转身,就上前走了几步,向两位姨太太深深地打了一躬,这两位姨太太全都像看新郎似的,那么不住地向刘得飞头上,脸上,身上,脚下细看,看得刘得飞的脸直发热,不禁低下了头去。然而,待了一会,忽听其中的胡三太太说:“你可真好!你把小芳从她的家里抢出来,可又把她气走了,你可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吗?” 到底是“官儿太太”的口吻,问的这谁非常的严厉,刘得飞略抬抬头,见这位高身的胡三太太,瞪着威严可畏的两只眼睛。刘得飞本来可以用话辩白,可是现在对着女人,他说不出,更不能发急使气,他只是又低下失去,胡三太太又说:“你知道小芳是我们的干妹妹吗?她要是有点什么好歹,可是得叫你抵命!” 那有点胖的祁二太太倒真心软,直拉胡三太太,说:“这事也不能怨他,总是,咱们那干妹妹糊涂,弄的这事,事先一点儿也不叫我们知道,她可真行!” 胡三太太又向刘得飞说:“你可在这儿不准走!你跑了也能抓的住你,你就在这儿等着发落吧!”说着,这时赶车的已经把庙门叫开了,里面的和尚恭敬地把这两位官儿太太让了进去,小丫鬟倒可怜似的,看了刘得飞一眼,就也跟着进去了,两名仆妇也都狠狠地瞪了刘得飞一下,她们也进庙里去了。两个赶车的却把刘得飞监视住了。刘得飞沉闷不语,微微抬起头来,但见那边远处停着的骡车.车上的一人,也下来了,身穿绸子的短衣裤,青缎双脸鞋,像一位大掌柜的,然而刘得飞看了,却不由得更是纳闷,他认识此人,是卢宝娥的叔父,卢天雄。 卢天雄往近走,面带着笑,向刘得飞点一点头,问说;“卢宝娥昨夜跟了你来,她大概也出城来了,你可看见她了吗?” 刘得飞更是惊讶,同时也生气,就把头摇一摇,说:“没有,不知道!” 卢天雄倒是不着急,只像纳闷似地说:“她可上哪儿去啦,莫非跑啦?” 又看看泥糖,看看那长河的水,自言自语的说:“难道她是投水死了?” 刘得飞把心中的气一齐向他发作,因为,太可恼了,这简直是欺负人,小芳已失了踪,偏偏他家的卢宝娥也失踪了,也来找我;小芳或许是投水自尽了,他家的那无耻的黑丫头还能够也投水?这不是成心来捣乱吗?但究竟卢天雄是镖行里有名的人,在张家口还有过一点交情,所以刘得飞不愿太伤了脸面。 卢天雄从容不迫,在河边看了一看,然后就招手,叫刘得飞,说:“老贤侄!你来!我跟你有话说!” 两个赶车的都不禁直着眼睛去看,刘得飞往那边走了几步,卢天雄就低声说:“我来特意告诉你,韩金刚是已经见阎王去啦,现在,城里头闹得也够瞧,虽说你师父已经挺身去打官司,可是人家还在捉你,追魂枪吴宝他们又出了头,联上衙门的官人,全要捉你归案。韩金刚死了不就算完,他还有不少亲戚故友,北京城的镖头也不是全叫你打服了,外省的好汉听说都要赴京来会你,现都在路上。老贤侄!你真没看见我们宝娥吗?你快些找着她,你们一同往张家口,躲在我们大哥那儿,方保无事。” 看见刘得飞已经瞪起眼来,他就又笑笑,悄声说:“老贤侄你年轻的人当然气傲,可是你得明白,你不能再进城去了,刚才到庙里去的那两个官太太,她们也护庇不住你,你还是应当赶紧跑,还放心你的师父.我跟他是老朋友啦,他的官司由我打点,不但不能叫他受一点罪,还得叫他过几天就出来,没有一点的事,然后我陪着他到张家口去找你,你要不信,你就看看我的手面,这可不是吹!” 刘得飞的气倒是有些消散了,心中却又不禁掠过一阵辛酸,他落着泪说:“卢镖头!我们不错,你要救我的师父,我谢谢你,将来我必定报答,可是你叫我走,跟着你的侄女上张家口,那件事办不到,她跟我没缘!” 卢天雄仍是笑着,说:“你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也不是我有个侄女没处去嫁,非嫁你不行,你要是这么想,可就错了!” 刘得飞叹息,摇头说:“我也没这么想。” 卢天雄说:“这就好说了。自古言,郎才对女貌,我那侄女虽说长得黑一点,可是不寒蠢,并且那刀,不在你那口剑之下,夜行工夫,满行,拳脚刨去你,谁也打她不过,算盘,写账,全都能,飞镖更敢说江湖第一,保起镖来比你强得多,人也精明强干,更懂得三从四德,在张家口的时候,我怎样跟你求亲你也不答应,其实你不答应也就算了,这事情还能够强求吗?不过,恰巧我的侄女偏也看中了你,她来到北京,也不是专为来巴结你,可是看见你受韩金刚,吴宝,那些人的欺负,她就有点不服,她就拔刀相助,你想一想,前天夜里,你被困在韩金刚的家中,若没有她相助,你纵使能够独自脱身,岂还能背出来人家的姨太太?再说那小丫鬟又是谁给救出来的?你不应当装傻胡涂。次日,芦沟桥上那些人都想劫小芳,想要你的命,然而,您并没费一刀一枪,全仗着我侄女给你解围,昨晚在一壶春,要不是宝娥帮助你,大概你也跑不了那么快?” 刘得飞点头说:“是!我将来也一定报答她。” 卢天雄冷笑,说:“什么叫报答?我们的姑娘跟你这样,屡次三番的救你,帮助你,你又是一个年轻的小子,我们的姑娘还能再给别人吗?” 刘得飞皱着眉问说:“那么?你说应当怎么办?” 卢天雄说:“怎么办,你不能够一点主意没有,现在,谁全知道你跟韩金刚的姨太太弄的是怎么一回事,那事情我们也不笑话你,只怪你年轻阅历浅,上了一个水性杨花妇人的当。” 刘得飞摇头说:“不是!你说错了,是我们有缘。我师父也叫我娶她……” 卢天雄说:“彭二哥他不明白,他大概见了你这么一个好徒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啦,再说你不是他的儿子,你娶了坏媳妇与他有什么相干?” 刘得飞说:“小芳不坏,可是她也走啦,不知上那儿去啦!”说着又不住地流眼泪。 卢天雄一看他这种情形,不是假的,他是真被那个叫小芳的娘儿们给迷了心,遂就向他详细地问。刘得飞就把最早先的时候,他送煤,小芳扔给他一个苹果,以后种种,直到昨晚小芳失踪,全都说了,随之,不住的流出他的英雄眼泪。卢天雄倒为了难啦,想了半天,才又问说:“那么要是从此就找不着她啦,可怎么办呢?” 刘得飞只是流眼泪,不言语;卢天雄又说:“要是找着她呢?她也没死呢?” 说到这里,又先解释着说:“你可弄明白了,我们现在可不知道她是在什么地方,你别疑惑是我们把她给藏起来啦,我们犯不上用那卑劣的手段。再说她是昨天没黑天的时候从这庙里走的。那时我同我侄女才预备要上一壶春,给唐金虎去解围,并防备你去闹出事来吃亏。她丢了,与我们不相干,我侄女还救过她跟她那小丫鬟呢!可是,我又不是吹,你要是托我给去找,因为我认识的人多,地面熟,手底下又有伙计,信息来得快。即使她跑到天涯海角,我要想寻回来她,包管不费吹灰之力。” 又补充了一句说:“她要是寻了死,我只能够把死尸给你抬回,救活我可没法子,因为我没炼过仙丹。” 刘得飞对卢天雄说的这话很是相信。 于是就不假思索地说:“只要把小芳找着,我就娶你的侄女为妻!” 卢天雄说:“丈夫说话,如白染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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