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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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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时,突然间门又开了,“扑”的一声,外面的人,把他的灯给吹灭了,其时快极,他简直没看清楚外面那人的模样,他立时大怒,抄起宝剑就追出了屋,只见那人在雨中一纵身就上了对面的房星,却飞来了一支暗器,刘得飞一伸手就接住,原来是一支钢镖,说:“你就是这本事呀?我犯不上理你。” 遂就带着气把屋门又关上,关得严密的。把灯又点上,灯捻挑得很高,屋子真是亮得很,他就心说:“你再来吹把!反正我不来理你。我刘得飞是好汉子!” 当对,他就象赌气似的,索性不睡了,待了半天,外面那人再也没来,他就又把得来的那支镖,就着灯光细看,觉着分量极微,又细又小,这是一种“女镖”,打也打不死人,不过,太讨厌了,我真得赶快离开这儿。 雨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还不止,路上尽是污泥,车马都不能够走。这可真没法子动身。唐金虎出着急,说:“我还不放心家里呢,昨儿夜里我做一个梦,梦见咱们一走,追魂枪吴宝就到我家里大闹,把我的小孩都给打伤了!” 刘得飞说:“不致于吧?吴宝要是那样,他一生的名头更算完了。” 唐金虎说:“是啊!我做的是梦呀,可,万一要是真的呢?也别说吴宝就不能够干那事,他气疯了,什么事情全都做得出。” 刘得飞没有言语,唐金虎也没提昨儿夜里的事,大概他是不知道,刘得飞也没有告诉他,就把那支镖收起来了。 雨下得真愁人,待了些时,忽然镇成镖店又派了一辆骡车来,说是请唐掌柜的跟刘大镖头前去吃酒,那儿全都已经预备好啦,刘得飞摇头说:“我不去啦!” 唐金虎却又有点犯馋,就悄声说:“咱们别不去呀!本来昨儿卢天雄来提亲,我满口的说不行,不行,卢天雄脸上的颜色就不大好看,今儿请咱们,咱们要是不去,那可就把他们得罪了,既是同行,将来还要在这条路上做买卖,总是不得罪人为是,何况人家的卢宝娥长得虽然黑。可是个黄花女儿,人家自己还看得很重呢,咱们不要,别人抢还许抢不来呢,那件事就不用提啦,咱们还是不妨去吃他的菜喝他的酒。” 刘得飞也不愿把事情弄得太僵,所以他就跟唐金虎坐着车,冒着雨,又到了镇成镖店,今天这里的菜酒预备得特别的丰富,卢天侠,卢天雄,对刘得飞招待得更为殷勤,吃饭的地方仍是在那柜房,一来的时候倒是没有看见卢宝娥,可是待了会儿,因为有几个伙计从外面收了账回来,这就不能够不把管账的小姐请出来给算一算了,当时卢天雄一边吃着饭,一边就派人到里去请,并且说:“你去告诉宝娥姑娘,这儿没有外人,还是唐大叔,跟她的刘大哥,她要是还没吃饭,就叫她也到这儿一块来吃吧、我们的菜,还没有动哩。” 一个伙计答应了一声,出屋去后,待了好长的时间,才见那卢宝娥打着一只油纸伞从里院出来,走到这柜房的门前卸了伞进了屋,却谁也不理,唐金虎带着笑招呼了一句说:“我们这儿给姑娘留着座呢?来吧!” 宝娥却摇头说:“我吃过了。” 她真是连眼皮儿也不抬。她今天换了装束,穿的是红缎子的小袷袄,绿绸子的袷裤,特别显出来妖娆,一直就奔那账桌“吧啦吧啦”的去打算盘,这里刘得飞不由的向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却想起来昨夜的事,暗想,我应当问问她,得叫她把那两个小如意还给我。因为那是人家的,可是,万一昨儿晚上的那人要不是她,是我猜错了,那可就麻烦了!这件事在他的心里斟酌了半天,结果是不好意思去跟人家要,因为那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更因为昨夜那件事,既是连唐金虎全不知道,也就不必再说出来了。 他发着呆挟菜,卢天雄给他斟了酒,他也就喝,此时,卢天雄当着面又夸赞她的侄女,说卢宝娥的刀法多么强,镖打的多么准,“既能写,又会算,这不是夸,她要是个男子,是我的侄儿,我早就把她带到北京去啦,真的,说实话,她也许早就把什么追魂枪吴宝,跟判官笔小罗崇打的降服了,唐大哥跟刘镖头你们可别恼,果真那样,这次的买卖你们也许落不着,我们在这儿有家,又有买卖,这条路上必定比你们吃的开,无奈!宝娥是个姑娘,是我的侄女,可就不能帮助我干什么了!” 卢天雄当着大家夸他的侄女,原不要紧,但是他这话味儿里却带着有点妒嫉唐金虎,轻视刘得飞的意思,刘得飞不禁笑了笑,但这笑似乎近于一种冷笑,唐金虎也忍不住说:“这也不要紧呀!卢二弟,你应当把侄女接到北京去,叫她帮你做做买卖,那你一定得大发其财!” 卢天雄却摇头说:“不行!不行!我哥哥他把女儿养得太为娇贵,在柜房上办事。他还放心,有几次宝娥都打算跟着镖车出去闯练闯练,可是她爸爸不愿意。” 这时卢天侠倒是在旁直摆手,说:“为这事,天雄常常跟我抬杠,咱们也不是把女儿养成千金小姐,却是咱们原是好人家,虽说以保镖为业,可不是江湖卖艺的,哪能够指着姑娘出去作买卖呀?” 他望着刘得飞说这话,刘得飞听了就颇表赞成,连连说:“对!对!女的哪儿成?我在镖店也这么几年啦,从来没听说谁家镖店有过女镖头……” 他是无意之中说出了这话,不料就被那边的卢宝娥听见了,当时就用眼睛向这边来狠狠的瞪。刘得飞又微笑一笑,他这一笑,可笑出祸来了,那卢宝娥立时就站起身来,气忿忿的问说:“你笑什么?你刚才谈论我什么?” 刘得飞也不由得生气,就说:“我笑,你还能够拦得住我吗?这太岂有此理了!谈论你那是你的爸爸。” 卢宝娥说:“你也说来的!” 那账桌旁边的两个正在交账的伙计。赶紧给劝解。唐金虎跟卢天雄却都不言语,卢天侠倒是说:“宝娥!不可跟刘大哥这样!” 卢宝娥却尖声的嚷起来说:“他是谁的刘大哥?我不认识他!什么他在镖行多年?我就没听说有他这么个人!现在来到咱们这儿……” 刘得飞也忿然站起身来说:“不是我要来的,是你爸爸跟你叔父请我们来的!” 卢宝娥却说:“他们请你来?我今儿却要叫你们滚出去,以后你们还休想来到张家口!” 刘得飞不由得更是冷笑,说:“你好大的口气呀!” 这时突见卢宝娥抄起算盘打来,幸亏刘得飞伸手给接住了,要不然准得把杯盘碟碗尽都打碎,这时卢天侠气了,怒喊道:“宝娥!你这是怎么啦?给我得罪朋友,教人笑话我没有家教!快走!……” 他的女儿可又抄起砚台,用手高高举着,还要向刘得飞来打。刘得飞也怒目相视,说:“你来吧!你的镖我都不怕,这什么算盘、砚台,我更不怕了!” 卢天雄倒怕下不来台,赶紧把他的侄女劝出屋去,劝回了里院,这里唐金虎一声气也没有哼,他倒是愿意卢宝娥跟刘得飞揪打起来,顶好卢天侠卢天雄也跟他们打到一块儿,那样一来,虽说交情是吹了,以后还许成仇,可是毕竟比他们卢家兄弟用美人计,把我好客易给请到手的刘得飞夺了去,叫他们又得女婿又发财,叫我一个人落场空,将来还得挨吴宝的打,给判官笔找我去报仇!那又强得多了。所以他现在就是“坐山观虎斗”,愿意刘得飞怔来一气,把卢家的人全都给得罪了,才好。没想到,没有打起来。卢宝娥“蛾眉直竖。杏眼圆睁”的凶了一阵,经她的叔父一劝,她就往里院去了,卢天侠又给刘得飞敬酒布菜,说:“我这个女孩子缺少管教,刘镖头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刘得飞居然又笑了,连连摇头说:“没有什么的,我决不放在心上!” 唐金虎却心说:喝!你的心可真宽,就是不能因此发生了嫌隙,可也不应当立刻就饮酒和好呀!因此他不大赞成刘得飞,本想再讥讽他几句,使他生一场大气,拂袖而去,可是又想不起说什么话,才能够有效;正在思索着,卢天雄进屋来了,说:“得飞!你可别在意,我那侄女就是这个脾气,她回到了里院直哭,这都是我哥哥嫂嫂自小时把她娇纵的,可是你也别以为她跟你那样,就是瞧不起你,那可就错了,我这个侄女的脾气怪,她看得起谁,才跟谁发脾气呢,她越佩服谁,才跟谁越厉害,其实她的心里倒是一点也不厉害,她要是看不起的,就连理也不理,瞧也不瞧。” 唐金虎也不知他是说了些个什么,照他这样一说。卢宝娥扔算盘扔砚台,向着刘得飞大发雌威,那还是因为跟刘得飞特别的好啊?他们是还没忘了要把她嫁给刘得飞吧?这可不行,这是成心给我过不去,我非得想法子给他们拆台不可,于是就笑了笑,说:”二位卢老兄,说句实话,你贵府上的这位小姐,我跟我这个师侄,可都惹她不起,咱们也别因此耽误了交情,我们已经打搅半天了,现在就要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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