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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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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玉嬌龍永遠不犯案,永遠下落不明,我就永遠不敢在人前露面兒,因為街上都認定是我串通了小狐狸,把玉小姐拐跑了,這個冤我怎樣才能洗清?再說,我劉泰保為什麼好好的拳不教,好好的飯不吃,半年以來,出生入死,我圖的是什麼?不就圖做件漂亮的事情,出人頭地嗎?可是跟頭連氣兒栽,如今且一個跟頭栽到底,弄得我也不能出頭了,將來媳婦養了孩子,我倒像是個私爸爸了。這不行!我得想個法子,趁著李慕白、俞秀蓮俱在此地,我要在他們的面前露露臉,那才能叫人誇我是好漢子!」 他皺著眉,摸著上嘴唇新留出來的小鬍子想了半天,就決定了。心說:「我走!再到玉宅去看看。她家做知府的大少爺既然回來了,昨夜又有那件事,如若他妹妹真是被衙門捉去了,他絕不會不知情。對!我去探聽探聽,搶個先,把這件案子探出來,公諸於眾,得使李慕白都為之咋舌,伸大拇指頭讚嘆,那我才算英雄。」於是他把腰帶繫了繫,袖口挽了挽,站起身伸伸胳膊振作起精神,就向李成的大腿擰了一下。 李成被驚醒了,剛要叫出來,劉泰保就趴在他的耳邊悄聲說:「你別睡!看著點兒羅小虎,我再出去一趟!」李成吸著氣點點頭。劉泰保就將單刀交在李成的手中,他拿上李成的那口短刀,把流星錘藏在腰間,就走了。 出了門他先到了德勝門大街,這裡有一家小酒館,掌櫃的名叫白眼老六,是劉泰保新結識的朋友。劉泰保來到這裡時,見還有幾個坐客,他連頭也不抬,就進了那個小小的櫃房。這櫃房裡還有幾個人,都坐在炕上推牌九,一見了劉泰保,都要站起來打招呼。劉泰保卻擺擺手,把白眼老六一拉,趴著耳朵悄聲問說:「今天晚半天你沒聽見什麼事嗎?」 白眼老六搖搖頭,又趴著劉泰保的耳朵說:「今天可是……玉宅前車特別多!」劉泰保說:「那倒不稀奇!那因為他家大少爺回來了,一個外任的府臺,回到京裡還能沒有點兒應酬嗎?只是衙門裡面……」 白眼老六悄聲說:「剛才孟八跟著兩人又來這裡喝了一會兒,我順便探了探,他們都說南北兩衙門,這幾天都沒有什麼大案!」劉泰保不禁說了聲:「怪!」就怔了一會兒,白眼老六也怔著。 天色已不早了,劉泰保見前邊屋子走了幾個酒客,炕上推牌九的人卻仍推得高興,他就走到炕前把骨牌一推,大家齊都嚇了一跳,都笑說:「劉二爺您別跟我們鬧著玩,您要抽多少頭兒,這炕上的錢您隨便拿!」 劉泰保搖頭說:「我不抽頭兒,我是來特別告訴你們幾位,這幾天千萬少在外頭滋事,別在人前逞能,別滿處去混說!」眾人都點頭說:「您放心!我們都知道。自從劉二爺留上鬍子之後,我們沒有統領了,在街上連個架我們也不敢打。」 劉泰保又說:「就是我能出頭,也幫助不了你們,因為今天來了兩位有本事的人!」大家一起驚訝,都問:「是誰?哪一個?」劉泰保擺手說:「不必多問!你們玩吧,明天再見!」說著轉身出了酒舖。 原來除了這酒舖的燈還亮著,其餘別的舖戶都已關上了門,門縫裡都連一點兒光也沒有,天上那鉤牛耳尖刀似的月亮已被烏雲包住,四下裡漆黑。劉泰保貼著牆根去走,就到了玉宅的高坡上,他盤上了一棵大槐樹,坐在樹上歇了歇,心說:「我真無能,我來到這裡也不知有多少回了,但沒做出一件漂亮事,今天我是膽子得壯一壯了,幹一下子吧!」他想著,就如個猿猴似地由樹枝跳到了房上,然後踏著房瓦伏著身向後去走。 玉宅是向來睡覺很早,他是知道的,這時天色不過三更,但各屋中多半已沒有燈光。他一直走向裡院,就見這院裡簡直像是沒有人住,一個螢火蟲那麼小的光亮都沒有,他就想:「淨在房上走來走去,跟貓似的,什麼事也辦不了,我得下去,先設法找著他們新回來的那位大少爺住在哪屋,那才是漂亮辦法。」於是他將身向下一跳,不料腳下重了一點兒,發出了點兒響聲,就聽東屋裡有人使著聲兒咳嗽。 他嚇了一大跳,趕緊溜到南房簷下蹲著,心中罵著自己「飯桶」。停了半晌,再不見有什麼動靜,他就慢慢地直起腰來,側耳向窗裡去聽,原來屋內一點兒鼾聲也沒有,他心說:「怪呀!莫非這屋裡沒有人住?」他輕輕地伸手去推門,見門沒有鎖著,也沒安著插關。 此時忽聽前院敲著梆子,聲音很脆,似是打更的人往這院裡走來,他大吃一驚,急忙拉門避到了屋裡。屋裡「咕嚕咕嚕」一陣亂響,又聽「啪喳」一聲,大概是一隻碗掉在地下摔碎了,嚇得他毛髮悚然,他抽出短刀來,又聽有老鼠的吱吱叫聲兒,四周圍一股油煙氣味,原來這裡是廚房,沒有人在此睡覺,耗子可倒不少。 劉泰保伸手向前去摸,摸了半天,忽然把手指燙了一下;原來是摸到個熱水壺上了。他心裡罵了一聲,就掏出火摺子來,點著了一抖。火光一閃,屋中的灶臺櫥櫃就全都映入他的眼簾,地下還有一隻被耗子撞下來的破碗。 更聲愈來愈近,他疾忙將火摺用腳踏滅,蹲下身,卻聽打更的人已來到這院裡,把梆子敲得「梆梆」地響。劉泰保心說:「不好!萬一這傢伙聞出來火摺子上的松香味兒,他要撞進屋來,那可糟糕!殺傷了他就是一場人命,不傷他我可又跑不了!」於是他就將刀和火摺全都收在腰間,卻由菜案子上抄起了兩隻鐵鍋,一手拿一個,預備只要有人撞進這廚房來,就迎頭給一鍋,兩隻鍋至少能打暈兩人,然後自己拋下鍋就跑。他於是等著,心說:「打更的!你進來吧!我給你個鐵帽子戴一戴!」 等了一會兒,更聲卻過去了,打更的似是往後院去了,劉泰保倒笑自己太毛咕!可是這兩隻鍋是他新得來的武器,就像玉嬌龍得到了青冥劍似的,他也絕不肯放下。他用磕膝蓋一頂門,才要出屋,忽見對面的房上有一條黑影逝過,驚得他幾乎坐了個「屁股墩兒」。他一振勇氣,心說:「妙呀!說不定又是玉嬌龍吧?她不知在什麼地方掙斷了繩索,又回家探母來了吧?好!我也請她戴個帽子!」 他手提著兩隻鐵鍋,飛身上了房,走過了兩重脊,又到了後面的一個院裡,就見那條黑影如燕子似地從房上翩然下落。劉泰保高高舉起鍋來要打,可是又想:「不行!離著太遠,絕打不著,白驚動人!」同時他又看出來下面的這條黑影身材很矮,而且毛手毛腳的,一點兒也不大方,絕不像是玉嬌龍。 見這條黑影進了那漆黑無燈光的西屋,劉泰保心中突生一計,就也跳下了房,這次他跳得可很漂亮,腳著地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他壓著腳步,慢慢地也走到那西屋門前,聽裡面並無聲音,他就把兩隻鐵鍋底兒朝下,放在屋門前的地下,算是設了兩個埋伏,然後抽出短刀側耳去聽屋裡的動靜。 卻不料忽然屋門一開,屋裡的人颼地躥了出來。但是這人萬也沒想到地上會有埋伏,他一腳蹬在鍋上,哧的一聲就滑出了很遠,只聽「咕咚」「噹啷」一陣響。劉泰保心說:「這叫做活煮臭腳鴨!」 那人翻身爬起,劉泰保就抄起一隻鍋飛去,沒打著,鍋掉在地下又是一陣亂響。屋中就有人驚叫,前後院的梆聲也緊敲起來。劉泰保飛身上房,那人隨之追上,劉泰保由房上跳至牆上,那人也緊緊追來。劉泰保跑至花園,那人也追來了。劉泰保藏在太湖石後,那人也聳身跳到太湖石上。 劉泰保轉身又跑,越牆而過,下了高坡。那人隨之又出來,喊了一聲:「小子!走什麼?過來對對刀,比一比身手,那才叫好漢子!」劉泰保止住步回身說:「喂!別上前!我手裡可有鏢!小心打你的肚臍眼!」那人說:「老爺怕你打?老爺的肉皮是刀槍不入!」說著往前急逼。 劉泰保往後直退,就問說:「朋友你是誰?說出名姓來我好認識你!」對面那人一拍胸脯:「老爺姓譚名飛,外號叫猴兒手,是李慕白老爺的大徒弟!」 劉泰保說:「哎呀!原來不是外人,大水沖了龍王廟啦!兄弟是一朵蓮花劉泰保,德五爺是我的好朋友。李慕白大哥雖說與我沒見過面,可也是知己的朋友。」 猴兒手說:「你這小子救走了羅小虎,你也跟著跑啦,為什麼又到這兒來啦?」劉泰保哈地一笑,說:「我來這兒恐怕與你老哥來到這兒一樣,咱們哥兒倆都為的是玉嬌龍,咱都是一派。」猴兒手說:「我們九華派裡沒有你!」 劉泰保說:「可也總算是一家人。咱們得聯起手來,對付玉嬌龍跟羅小虎,那才對!」猴兒手近前一步說:「玉嬌龍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在家裡?還是真跑啦?」劉泰保笑著說:「原來你還都不知道呢?你為什麼不早跟我打聽打聽?」 猴兒手說:「我找不著你這傢伙!」劉泰保擺手說:「才見面,別就開玩笑!這地方不妥,人家玉宅裡的人恐怕都嚇醒啦!來,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咱哥倆細談談。我還告訴你,你的師父已然來到北京啦,你知道嗎?」猴兒手說:「我不知道!是真來了嗎?他老人家在哪兒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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