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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張雲傑卻冷笑著,問道:「姓袁的,你是幹什麼的?這個人要不仗著你的勢力他也不敢在此胡鬧。你叫什麼名字?說出來,我要聽聽!」那姓袁的卻微微笑著,說:「朋友,我要說出姓名來,算是欺負你。你小小年紀,我看你也是初走江湖,不必這樣氣盛,不必自己找虧吃。人家這裡是生意,也不容咱們兩人在此鬬氣。你把我的朋友打了,算是你的拳頭硬,有本事。可是,你即早走開,別在我袁一帆的面前稱好漢。走!我容讓你這一次,從此我認識你這個朋友了,以後咱們走到江湖上再見面。」

  張雲傑一聽這姓袁的原來就是豫楚之間著名的俠客袁一帆,他就不勝驚詫,把對方打量了一番,他就抱拳說:「久仰!久仰!原來袁一帆卻是這麼一個貪花好色,濫交匪徒,倚武凌人的俠客?好俠客,我領教你了!可是你要想今天讓我走,那是休想,除非你的拳頭能敵得過我的拳頭!」張雲傑傲然的說出了這話,台下的人便都大驚。

  那挨了打的鐵太歲已往桌旁去抄袁一帆的寶劍,卻被那姓陶的、姓萬的給攔住了。一些聽書的人多半紛紛下樓跑了。歌女們都躲躲藏藏,依舊驚啼,茶房都央求著、勸著,但卻不敢上前。袁一帆先從容的說:「別把姑娘們嚇著。桌子撥開兩張,對不起!今天我要借你們這地方,會一會這位晚出世的英雄!」

  袁一帆說出這話來,就像他發出一聲號令,那個姓萬的和姓陶的就趕緊過來,搬開了三張桌子幾把椅子,當中騰出一塊空地來。那鐵太歲還在一旁嚷嚷著,說:「三爺,給你寶劍,你把這小子砍死了,有我去抵命!」衰一帆卻擺手,從容的說:「不要寶劍,我跟這位朋友無仇無恨,他現在手中又沒有傢伙,我何必要動鐵器?」他一邊說著話,一邊挽著袖子,掖衣裳,並不著忙。

  此時張雲傑就躍下台來,先發制人,掄拳向袁一帆就打。袁一帆閃開身,回拳相迎,這三張桌子的地方非常狹窄,可是二人腳起拳落,打得非常緊張;並且身軀閃轉騰挪,全都極為敏快,誰的拳頭也近不得誰的身。往返六七合,袁一帆就扣住了張雲傑的右腕,張雲傑的左手也攥緊了衰一帆的右手。二人相持著,用腳相踢,用膝相頂,角起力來,但誰也不能將誰扳倒。由樓板上又相持到台上。眼看要揪扯著到了後台,就如兩隻猛虎一般,相搏著不能解開。

  這時那鐵太歲卻登到一張桌子上,他揪下天花板上懸著一盞玻璃燈,掄起來向張雲傑砸去只聽「嘩啦」一聲響,有幾個沒逃下樓的歌女又都驚啼亂叫起來。玻璃燈並沒有打著張雲傑,衰一帆也躲開了。可是那燈碎了,裡面的蠟燭引著了那後台簾子竟熊熊的點起火來。火這一起,人聲更亂。「著火了啦!」沒逃下樓去的人都驚慌亂嚷,向樓梯下去滾。姓萬的、姓陶的和茶房們趕緊取水撲火。

  張雲傑和衰一帆也互相撤下了手,顧不得再打了,也都慌忙幫助救火。

  火倒是沒燒起來,一霎時就撲滅了。可是滿樓上瀰漫著濃煙,那惹了禍的鐵太歲卻又趁著煙起,他抽出袁一帆的寶劍向張雲傑的後心就刺。不想張雲傑早有防備,一閃身就躲開了劍,反抄住了鐵太歲的腕子,用力奪到手中;緊接著一腳將鐵太歲踢倒,寶劍隨之落下。這時又有人驚叫道:「殺了人嘍!……」張雲傑踢倒了鐵太歲之後,自己卻拾劍衝開了迷漫的濃煙跑下樓去。

  樓下的人也很亂,張雲傑就說:「不要緊了!火已撲滅了!」他趁亂走出這座歌樓,急匆匆就走回到店房中,櫃房裡恰巧無人。張雲傑就將寶劍藏在床褥下,他見桌上的酒壺還沒撤下去,便抖開衣襟,展開袖頭,一人慢慢的斟酒喝著。一扭頭,又看見了牆上的聯語:「萬兩黃金容易得,一個知心最難求。」

  他微笑著想,剛才雖然惹了一場閒氣,可是見識了名俠袁一帆的武藝,也不過如此。又得了這一口寶劍,好了!明天可以到太行山找紅蝎子去了。看看她那兩個徒弟之中,是否有我的一個知心。這時,他倒不似剛才那樣煩悶。喝過了一盅酒,那店掌櫃和他表親才從外面回來。一進屋來就說:「張大爺,您沒看見剛才太平茶社著火?那場火,幸虧撲的快,要不然還得像三年前似的,燒了多半條街!」張雲傑故意問說:「為什麼著的火?」

  店掌櫃說:「太平茶社新近由省裡招來一群唱書的娘兒們,台柱子是叫小玲寶,是個迷人精,招得一些色大爺們天天去。我就看著要出事,果不其然!今天恰巧有袁三爺帶著朋友到那裡。袁三爺是河南省有名的好漢,這次是被本地的衙門和鏢行特請來捉紅蝎子的。那位爺武藝雖高,可就是有點兒好色。剛才在那茶樓上大概就是為了小玲寶,有個年輕小夥子跟他吃了醋,打起來了。把燈撞砸了就引起了火;現在火倒是滅了,可是聽說又有人受了傷,官人都去啦!現在鬧的滿街的人,張大爺您不去看看熱鬧嗎?」

  張雲傑卻微笑說:「我不去看,那有什麼可看的呢?」說畢仍然飲酒。這時院中也議論紛紛,那高掌櫃卻叼著他那桿旱煙袋,搖頭說:「不行!娘兒們就是禍水!動凶起火多半有為娘兒們。書上說的多少英雄,是受了娘兒們的害!……這年頭兒陰氣太盛,紅蝎子就夠兇的了,他們偏偏又弄來個小玲寶,幾乎燒了半條街!」這間櫃房裡,店掌櫃和他那個表親又談說袁一帆之事。

  原來現在官方和鏢行對於紅蝎子那一群強盜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惟有仰仗著那袁一帆了。大概袁一帆兩三日內便要帶著幫手去往太行山捉拿紅蝎子。張雲傑又暗自思想,心說:現在我又是不急於回家,為什麼不往太行山走走。倘若紅蝎子那兩個徒弟之中,真有一個年輕貌美的,我可以救她出來,將她的盜性改了,就教她作我的妻子了。因此決定明天就離開這裡。

  到了約莫三更天的時候,店中的旅客大半已睡去了,店掌櫃也就回他的家裡去了。原來店掌櫃是新婚,所以天天晚上要回家。櫃房裡把燈熄了,張雲傑就和那高掌櫃分躺在兩張床上談閒話,張雲傑就把由此往太行山的途徑全都套了出來。過了三更,那高掌櫃就呼嚕呼嚕的打著鼾聲睡去了。張雲傑卻沒睡著,他等待那高掌櫃睡熟了之後,他才慢慢的起來。悄悄地把褥下壓著的寶劍拿出來;用衣裳裹起,然後包在包裹裡,他就才貼貼實實的睡去。

  到了次日,白日張雲傑一天也沒有出店房。就聽別人談說,昨天太平茶社受傷的那鐵太歲的傷勢很重,袁一帆現在極為忿怒,要鬥鬥昨日與他交手未決勝負的少年。又聽說衙門的人要搜查店房,張雲傑只是暗笑,可是這一天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到傍晚時,張雲傑趁著掌櫃出屋忙亂著招待客人之時,他就叫了一個夥計將他的馬匹備上。付清了店賬,他就出門上馬,直出南門。

  這時城門還未關;守城的官也沒有注意他,更未遇見袁一帆那些人。他出了城,轉往北去,就辨明了往太行山去的方向,順路揮鞭走去。馬行得很快,可是走了不到三十里,已晚霞俱散,夜色漸深。他仍然往西北走,又走了二十餘里,便望見眼前有燈火朦朧的一座小鎮。張雲傑就心想:且在這裡歇宿一晚吧,明天清晨我再赴太行山。

  馬來到臨近,張雲傑就見這座市鎮太小了,稀稀的只有三五家舖戶。其中大概只有一兩家店房,張雲傑就到一家店門前下了馬。一看,就見一間大屋子,屋裡放著兩輛大車,還有十幾個人。張雲傑還沒開口,就聽這三人問說:「幹麼的?是住店的嗎?沒有地方了,都住滿啦!」張雲傑很為詫異,因為這說話的人並不像店家,卻是個穿著一身黑衣裳,身體雄壯,跟兩三個人圍在炕上談天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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