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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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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侠少年风尘矜英俊 美女子湖畔恨相思 允贞真没想到曹仁虎也知道诸王竞位之事。他可就是不知道,我也是其中的一王,——一位贝勒呀!好!这可不能叫他们知道。他们都是反叛者,都是我的对头冤家,此中最可恨最可怕的大概就是年羹尧。那个人我倒非得会一会他不可!这样一想又恨不得立时就回北京去。但又想那甘凤池恐怕也不是好惹的。并且还有个吕四娘——听这人的名字,多半是个女的,武艺一定比曹锦茹要好。我要遇到那人,也不可将她放过。最好我先将他们一个一个尽皆剪除,然后再将年羹尧也除掉。不然我将来即使得到帝位,恐怕也坐不稳。可是若将这些人尽皆杀死,恐怕天下已再没有豪杰了,我这次出来是白白地出来了,回去还是无法对付允异和司马雄那些人!因此,他就不禁犯起愁来了。 店里的伙计从外面叫来了两样菜,还有酒,曹仁虎就给他们斟着,他的意思是极力要叫允贞和路民瞻两人拉拢上交情。其实允贞是没什么的,只是路民瞻依然忿怒,仿佛对允贞绝看不起。他同曹仁虎倒是谈了半天。可绝没有跟允贞说话。结果他也是要随着往江南去,并决定明天就起身。曹仁虎问:“是不是需要把这里柜上的事情再料理料理?先回光州,把家中的事也安顿安顿?” 路民瞻却骄傲地笑着,他说:“我在这周家口地方,虽开设着生意,可是向来就不由我亲自照料,一向我都是各处邀游。家中虽有田庄,有妻子,可是我一年也不回几次家,现在说走咱们就走,我是毫无牵挂的。” 当下他就大杯地饮酒,他的酒量很大。曹仁虎并把曹锦茹也叫了来,又好见了路叔父。蝴蝶儿没有人叫她,她也跟着来了。曹仁虎也把她的事情,向路民瞻说了说。路民瞻一听,这个蝴蝶儿原来不但不是允贞的妾,并且跟允贞毫不相干。可是,刚才她为什么在允贞的屋里?允贞还打了她?路民瞻对此就不禁生疑。 他并没有细问,他可是对允贞更看不起了。疑惑允贞是个好色之徒,不由得使他更对允贞忿怒。他又细细地看蝴蝶儿,蝴蝶儿真如同是一只蝴蠕花,又风流,又美丽。——他本是一位画鹰的英雄,但如今却被这蝴蝶儿摄去了魂魄。 他那口光芒似雪的钢刀仍然放在手边,他却停杯呆呆地不断向蝴蝶儿来看。蝴蝶儿可又不看着他,仍是看允贞。刚才的事情,虽没有人提,她可还没有忘。她的明丽的眼波时时看着允贞,也不知她的心里是爱是恨。 允贞却还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就和她没在身边似的,连刚才的事也忘了,心绪本已很庞杂,哪里还顾得理这个女人?他眼前虽有酒,可也饮不下去。 曹仁虎又与路民瞻谈了一会,他便把路民瞻送走了,各自回屋。允贞在自己的屋里却是精神兴奋,一阵愁,一阵惧,一阵忽地嘿嘿地冷笑。秦飞早就睡熟了,他可半夜也未能够安眠。 次日清晨,他们就忙着要动身。路民瞻那里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握了人来这店里催促他们。他们这里,因为有两个女人,所以又磨蹭了一会,才算一切停当。店钱都由允贞开付,他的怀里原来真有金子。开付了店钱,余下的都交给秦飞拿着,所以秦飞也很快乐,往江南玩去了!跟着爷访侠客去了! 于是他牵着他和允贞的马先走出了店门。曹仁虎父女和蝴蝶儿骑的那些马,也都由店伙给牵了出去。在店门外与路民瞻聚齐。路民瞻骑的是一匹紫溜马,行李不少,只有钢刀随身佩带。他看见了蝴蝶儿,他又发痴地看着。尤其,使他惊讶的是看着蝴蝶儿居然会骑马,骑得还很利索。他就转头向秦飞问说:“这个姑娘也会武艺吗?” 秦飞摇头,说:“她不会,她会什么!马她也不大会骑,不过因为她的胆子大,就真敢骑。现在骑了这些日,也就算是骑熟了。” 路民瞻一听,立时就像钦羡似的,更向蝴蝶儿看个不止,然而,蝴蝶儿却是不大看他。 当下一共是六匹马,就离开了周家口这个地方,齐往东南走去。骑马的是四男两女,有老有少。最令人注意的还是路民瞻,因为他年轻,相貌英俊,穿的衣服也特别的阔,在路上所遇见的尽是他的熟人。先是遇见一帮客商,都停住了车马,向他亲近的问说:“路大宫人!你上哪里去呀?” 路民瞻只用马鞭一指就说:“往那边去,办一点事情。” 他并不细说,拱拱手就走了。又遇见了一队镖车,车上都插着招展的镖旗,数名镖师,骑着大马,意态昂然。但一见了他,就一齐下马,恭敬地称呼着:“路大官人。” 并问说:“您到哪儿去呀?” 他又把鞭子摇了摇,说声:“往南去!” 他对这些保镖的,更摆出很大的架子,好像连多一句话也懒得说似的。走到中午,走到一个镇市去“打尖”。这个镇市很小,饭铺都很脏。可是路民瞻根本用不着上饭馆。这里有一家银钱庄,门面虽不大,里面却极讲究,柜房里布置得简直就跟阔人家的客厅似的。 路民瞻来到这里,就好像到了自己的柜上一样,十分随便,叫这柜上的厨房,给做菜备酒。允贞等人都随着饱餐了一顿,觉着菜饭真好,不亚于京都的名厨。 饭后,路民瞻一个钱也不给,就带着他们走了。一出门,就见围了一大群的人,其中最多的是少妇长女。这都是本地的居户。秦飞还以为这些人是争着看蝴蝶儿呢,没想到不是。只听那些少妇长女都悄悄地说:“看!这个就是路大官人。” 原来是路民瞻在这一带竟有这么大的名声,真可称是妇孺皆知了。 离了这个镇,又往南去,到晚间找店房去投宿,不用人介绍,店主也认识他,赶紧找那最干净的屋子请他住下,简直把他奉若天神。因为路民瞻有这样的面子,所以允贞跟曹仁虎等人,也都跟着沾了光,而且受特别殷勤的招待,这绝不是花钱能够得到的。次日再往南去。过光州,这里是路民瞻的故里,认识他的人更多了。他却也不顺便回家去看看,过门而不入。就加紧的挥鞭赶路到二更时分,到了一个地方名叫双桥堡。 这里的一家大户,姓萧,听说是在京里做大官的。庄园广大,奴仆成群。路民瞻来到这里,又被人称为“大官人”,待他有如贵宾。他却穿房入户,十分厮热。可见他跟这里的交谊非浅。把允贞等人让在一个偏院里。那院子,有二十多个护院的庄丁,个个都精悍绝伦。在院里轮刀弄枪,巡更打锣,上房查贼,足足的一夜不休。次日用毕早餐又走,还有好几个人送他们出庄走了很远,才与路民瞻拱手作别。 路民瞻精神潇洒,意态自得。路旁的杨柳,摇动着薰风,吹动了他头戴大草帽的两根飘带,吹动着他的衫袖。他的俊秀的面孔,被阳光晒得有点发黑,是更显得勇气勃勃。而他骑马的姿式和扬鞭的样子,以及谈话的声音、性情的豪迈,无一处不显现出他是一位出色的少年英雄。连曹锦茹都钦佩他,不过因为他跟曹仁虎是平辈,锦茹管他叫叔父,锦茹的芳心不能有什么幻想。可是她幻想到,如果她的丈夫——如果能像路民瞻这样,应当有多么好呀,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暗自的伤感。她又悄悄地问了蝴蝶儿一声说:“你看这路民瞻为人怎么样?” 出乎意料的,蝴蝶儿却哼了一声,说:“我看他很讨厌,怪可气的。” 如若有人说:“自古嫦娥爱少年”,那是错了。像嫦娥一样美丽的蝴蝶儿,她却一点也没有把路民瞻看得上眼。路民瞻愈追着,她愈躲,路民瞻愈卖弄本领,她愈觉着难看。她跟路民瞻同行三日,从来也没有交过一言。曹三姐曹锦茹本来早先跟蝴蝶儿有如姊妹一般亲热,现在可完全变了。她对蝴蝶儿已很冷淡,有时候连用眼睛也不瞧。这都得怪蝴蝶儿,自己把自己的名声弄坏,不叫人可怜她了。 依着曹锦茹就把她抛下了不管,跟她的父亲说:“咱们本来是好好的走路,其实带着她也不要紧,不过她要規矩呀。像她这样的不守本份,跟姓黄的那样,跟我的叔父又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呀?走一路出一路的事,将来到了金陵,还不定要出什么笑话呢!她也未必有个表哥,将来也还得住在咱们家里,这可更不好了”。曹仁虎却说:“一个乡村的姑娘自幼又没有父母管教。第一次走出了这么远,见了黄四那样有钱,又见了路民瞻那样年青,她自然眼底子是浅的,举止也不大对,可是绝不致有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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