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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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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斜阳惨黯晚风徐起山中逢“女鬼” 清晨吊祭探询李姑娘 这时候楚江涯因为那天想要把白绸汗巾红睡鞋交给苏老太爷没有交成,懊恼着回来——他住的是城中朋友的家里。他正在想不出来办法,想要深夜到小琴的香闺里,去还她那两件东西,可也觉着不合式。犹豫,懊丧,这天忽听外边传说了苏老太爷的死耗,他就吃了一惊。又听说苏老太爷是被云媚儿给害死的,他就更惊异。到外边访查了一番,他就自己向着自己摇头,表示是绝不相信。因为什么于铁雕哩,豹子李承,黑牛姜勇,病太岁,吹倒了山,没顶儿塔哩!那些人还都没到洛阳来,云媚儿岂能就独自来到?她若来到此地,也瞒不过我,因为我也是正在天天地打听,我也正在这儿等着她跟那些人呢。现在这件事,多半是苏老太爷受了伤之后信口胡说,不然就是另有隐情,因为云媚儿没在这儿,岂能赖上她?她虽是个女贼,是苏老太爷的仇人,但也不应蒙受这种冤枉!我楚江涯虽不必为她洗刷干净,可是我也得去访一访,得先叫我的心里明白,不然我回家去也得为此事神魂颠倒,呐咄书房,我的太太更得跟我打架了。再说我这是第末次行走江湖,更得破釜沉舟,轰轰烈烈,作一件侠义之事。 因此,他就又不急着去送还那汗巾跟睡鞋了,而是要访一访云媚儿到底来了没来?到底谁才是杀伤苏老太爷的凶手?他,楚江涯,于是就也天天步行着,或是骑着马,到各处去访查。有时他都已经访到了隐凤村,从村外望见村里,那有贞节牌的苏家的大门上已挂起了纸幡,他又赶紧退回来,因为心里也有点难受,他与苏老太爷总也算有些交情,但如今竟不能够去吊祭。为什么不能去呢?就是还有点儿怕小琴,因为早先在城里的酒楼下,曾有过那次误会,她打过我,她未必知道我曾救过她的父亲,女人家总是多半不说理的,万一她要是认定我也是云媚儿的帮手,我更是有口难分,所以,现时还是不能够跟她见面,等到我把杀害她父亲的那个真凶手找出,证明了,那也是一功啊!那时候我才可以去见她,才可以给我的朋友苏老太爷去上祭!…… 一面想,他就一面退马,又到这隐凤村附近的各处去寻访。隐凤村的地形是西面一条通往城关的道路,北面是平原,东面是青青的洛河,东南就是他们那天月下交锋的伏牛岗,而伏牛岗向南一直緜亘不绝,是黄土夹石的高山一座,高自不能如五岳那样的高,可是山谷也很深。这天是苏老太爷惨死之后的第五天,楚江涯骑着马,无意中就往南,走进了山谷,却见这山里连树木,带青草,都很少见,简直处处是黄土黄石,斜阳的返照也是发黄色的,这个地方真是荒凉,简直看不见一点别的颜色。 他走着走着,马又走过了一个山坡,突然看见眼前有一个人,身穿着酱紫色的衣服,下面是青绸子的长裤,发上的簪环映着夕阳发光,不是个少妇,便是少女。楚江涯原想不必多看人家,我已经惹了这一身“相思债”了,还要注意人家女人吗?但又觉着不对,这荒山幽谷之中,根本就没有一户人家,怎会有孤身的女人在前?而且,看那样子,还象见了马来了想要逃避。楚江涯遂不由得高了兴,心说:“好啊!莫非是真叫我给找着了吗?眼前的莫非就是云媚儿吗?那你就更不必藏藏躲躲的啦!咱们原是熟人。” 于是纵马去追,顷刻之间,就追到了前面的人的临近,他一看,不由得惊诧,这女子原来不是云媚儿,长得也还不错,两只眼却瞪得很凶,发出厉声来说:“你追我作什么?” 楚江涯诧异着,觉着太冒失了,马又赶紧向后去退,同时可更注意地看这女子,他更疑惑起来,因为这女子光穿着两只裤子不穿鞋,而且脚很大,身上跟头发又都沾了许多泥土,脸也象有几天没洗的样子,若不是她穿的衣服还不算是破烂,简直就象是个女叫化子的,同时看她双眉锁深愁,二目含愤火——倒没流眼泪,楚江涯疑惑她是谁家受了气的童养媳,或是跟家里打了架,负气而走出的女子,跑到山里寻短见来了。他就想:“见义不为无勇也!” 这件好事我可真得作一作,她要是寻死,我得救她,不能再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并且要把她送回家里去。于是就在马上说:“姑娘,这山里没有人,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你心里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对我说,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坏人,我是江湖上的义士凌霄剑客楚江涯,现住在城里……” 他此时为证明他是好人,连城里他那朋友的住处都说出来了,最后说:“你千万不要寻短见,这山里也不能多待,你先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家去,或是叫我在城里住的那个朋友送你回家,他是本地的一位缙绅,无论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我们也可以给你想法子!” 他说着说着,而眼前的这个女子,竟自掉头不顾地走了。下面又是山坡,太斜陡,他骑着马也不便再去追,然而,他怔了一怔,顷刻之间,见那女子已经没有了踪影。这时斜阳惨黯,晚风徐起,楚江涯不禁打了两个冷战,心说:“莫非我是遇着鬼怪了?遇见冤魂了?可是我不怕这些事!” 遂就抽出宝剑,向着旁边的一块山石,“当”的一声,空谷回音,声极响亮,他斩了这一下,遂即收剑拨马,出了山就走了。心里十分的不宁,精神恍惚,在往城里的路上时,正走着,忽然一回头,好象那刚才在山里遇见的少女,又在远处站住,象是跟着他了,吓得他可真不敢回头了,暗说,“不好!我是真把女鬼招来啦!她要跟着我回去!这也许是我得了人家的汗巾跟睡鞋,不还人家,那种轻薄行为的报应,我得赶快走!” 于是他紧紧鞭马,进了洛阳城,回到他的朋友家里,这才稍稍停止住心跳,连晚饭也没怎么吃,一个人独自坐在他朋友给他预备的卧室之中,回想起来刚才遇见的事,还是疑惑,他总不相信一个女子会独自走进深山。再一回想那女子面容的惨淡,声音的凄厉,当然是个“冤魂”无疑……不禁又自言自语地说,“咳!我又不是能为鬼魂申冤的包龙图,你可为何找我来呀?” 忽然,他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看了看灯,看了看窗户,听了听户外,脑子里又一转,遂又“锵”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冷笑一声,说:“今夜真许要闹鬼吧?” 遂呼喊仆人,“给沏茶来!” 心说:“我等着她,今夜倒要跟鬼来谈谈心!” 原来是楚江涯蓦又想起山中所遇那女子是一双大脚,而且没有鞋,这可又有点不象是鬼了,“鬼怎能单单不穿鞋呢?难道是吊死鬼?上吊的时候把鞋甩掉了?她可又不吐长舌头,是落水鬼?为叫家里的人认尸,投水之前,先把鞋脱下放在河边?可是她的身上又没有水。再说,怎么会是一双大脚呢?为愁脚大,才死的?才当鬼的?却也不会有这事。干脆,刚才是因为我走进荒山里,我先自己胆怯了,所以才迷惑啦,实则,她倒许是个人——贼人!” 这样一想,胆又奋起,但是又顾虑到:“她既是一个贼,来了就难免偷我的东西,别的东西全不要紧,倘若把我的包袱偷去,那里边有人家美剑侠的汗巾同睡鞋,将来我可怎么还人家?” 于是,先赶紧特别严密地将包袱藏起,然后这才放下心,决定今夜不睡觉,专等那鬼——多半是贼专为偷来。楚江涯的这朋友家中,仆人很多,但特意派到这专为接待客人的小院里来伺候他的,只有一个小厮,今夜,楚江涯也把那小厮支到别处去了,说,“你今天爱玩就玩去吧!我心里有点烦恼的事,我不愿意有人在我的身旁。” 他连屋门也不关,把灯燃得很亮,宝剑就放在灯旁。天很热,许多的小虫都飞进来了,围着灯不住地乱绕,就仿佛逞英雄似的,可是一个不留神,就跌在火焰里死了,也就象苏老太爷死了似的,引起来楚江涯的无穷悲哀,心说: “一个人的一生也不过如此,我这次是为苏小琴来的,我虽对她没有邪心,但只要叫她知道我是为诚意给她送还东西才来的,她也不要谢,只说一声我好,我就心满意足了。如今在她家中的四围,是处处伏着危机,云媚儿还没有来,苏老太爷就已经丧了命,假使云媚儿,于铁雕,姜勇,吕信那些人,尤其是金鞭岳大雄一来到,并且鲁家五虎还未必甘休,那时隐凤村,真许被那些人给踏平,美剑侠,粉金刚,纵使武艺都好,恐怕也逃不开那些人的毒手吧?我既在此处,见到这里,就得仗义相助。今夜我等待的那个鬼或是贼,也就许与她家有关。反正我拚出命去了,但是得叫她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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