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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當下孫正禮上了馬,雖然他的左肋仍然有些疼痛,但在他彷彿不算一回事似的,昂然的策著馬在前面走著。俞秀蓮也收了雙刀,上馬走去。李慕白與史胖子在後面慢慢走著,就有些好事的人在後面看著他們。

  史胖子很發愁,他向李慕白說:「本來我想來到這兒,咱們只在暗中辦事,不必出頭了,沒想到孫正禮把事情給惹起來了,咱們想不出頭也不能夠了!」又說:「小流星在外面打探,沒聽說靜玄禪師也來到此地,要不然也不至於吃這麼大的虧。我史胖子倒不要緊,只是俞秀蓮姑娘,她那性情有多驕傲,這幾年走南闖北誰能敵得過她!如今叫靜玄在大道旁眾目之下這樣的欺負,她真許為這事要氣壞了。李大爺,你倒得趕快想個辦法,替我出了這口氣!」

  李慕白聽史胖子這樣說著,他就默不作聲,低著頭往東走去。史胖子扭頭看了看李慕白,他又說:「我看靜玄禪師的手段還不太毒辣,要不然,剛才我們早就沒有命啦,可是李大爺你要是遇著他,也千萬得特別小心。因為你們兩人是對頭,他若是見著你,那時他可就要施展毒手了!」李慕白卻微微冷笑,仍然不說話。

  少時,就回到了西關,史胖子回到安泰店內去歇著,李慕白又到了寶德成店內。只見孫正禮躺在炕上,用手捂著左肋,一見李慕白回來,他就翻身坐起說:「李兄弟,我的肋骨上還有點痛,可是不要緊,今天一定能好。明天清早,咱們四個人就一同找他們拚命去,你想怎樣?今天你也不必一個人找他們去了!」

  李慕白點頭說:「好,好,你先躺著休息,明天一定能好,點穴法決不能致人於死。」孫正禮恨恨的說:「我要死了,當了鬼也得去找他們!」李慕白見孫正禮躺下之後,他才又到秀蓮住的那屋內。

  秀蓮自己將左腿治得已然能夠行動,只是還有點微微的疼。李慕白不便親自動手去用解救的手術,只將法子指點秀蓮,並說:「姑娘你安靜的休息一天,明天一定能夠照舊如初。這次點的比上次輕得多了,可見靜玄禪師他並無意害你,要為他的弟子陳鳳鈞復仇!!」秀蓮點點頭,芳容凜凜,似懷著無限憤恨,半天也不說話,後來只說了一句:「李大哥你休息去吧!等明天我們的傷好了,咱們再商量辦法!」

  李慕白點頭,走出屋去,心中想:現在沒有法子,我不能再遵守盟伯的囑咐,我須要跟靜玄禪師再鬥一鬥了。又想:徒然爭鬥也一點用處沒有,最要緊的還是那四十一顆珍珠!無論如何,非得取到手中,以為德嘯峰洗冤不可。可是,那楊豹現在到底是生是死,四十一顆珍珠是否真在法廣的手中呢?腦裡一面盤算著,一面走出了寶德城。

  回到安泰店內,就見史胖子躺在炕上,正叫小蜈蚣給他捶腰。李慕白卻攔阻說:「不要捶了,現在穴道已然開了,因為他是用鋼鞭打你,所以將你的脊骨傷了一點,但是不要緊,過一兩天一定好。」

  史胖子笑道:「沒有什麼的,我史胖子江湖上也栽了不少回跟頭,不過受點穴法還是初次!這就像鄉下人吃了紅燒魚似的,扎嘴倒不要緊,先嘗嘗新鮮滋味。可是,我的李大爺,在咱們四個人之中還只有你是全鬚全尾,無話怎麼著,你也得找著靜玄,給我們出這口氣。我們倒不要緊,只是俞姑娘,你不能不為她賣點力氣。」

  李慕白才要回答,忽見店夥走進屋來,問說:「哪位姓李?」李慕白一怔,說道:「我姓李,有什麼事?」店夥說:「外面有一位大師父要來見你。」

  李慕白點頭說:「好,我去見他!」出了屋子就見法普和尚站在院中。見了李慕白,他就打了個問訊,李慕白也拱手說聲「久違」。法普就說:「李爺你住在哪間屋裡?我們可以到屋中去說幾句話嗎?」

  李慕白搖頭說:「不必,有什麼話你就在此說好了,我屋中還有別人。」那法普的臉上一點笑色也不帶,兩眼直直看著李慕白,他說:「沒有別的話,我們師徒離開江南已有半載,賠了許多盤纏許多氣惱,並且陳鳳鈞還被俞秀蓮殺死,我們就為的是找你,找你要回那件東西!」

  李慕白點頭,從容地說:「我早就知道,早就想奉還你們。只是我也是找不到你們,靜玄禪師現在哪裡?」法普說:「現在西邊陶家住著。」說話時他眼色現出十分驚訝的樣子,他猜不出李慕白答應交還人身穴道圖,這是真話還是假話。

  只見李慕白很慷慨地說:「好吧,晚飯後我到陶家,把那東西給你們送去。但是我須叫你師父親自收下,不能交給你們,並且我還有話要對他說。」法普聽了,呆呆地發了一回怔,然後嚴肅地問:「你說話可不准失信!」李慕白冷笑道:「當然不能失信!」

  法普的臉色又轉為緩和一點,他嘆了口氣說:「我也是奉師命前來,其實我們原不必如此作對。你是江南鶴的師侄,江南鶴與我師父也是多年的好友,都是一家人,何必為那件東西結這麼大的仇恨?再說,你得了那件東西也沒有什麼用處,你也未必學得會。今晚你去把那件東西還給我們吧,我師父是個善心人,一定能夠寬恕你!」

  李慕白微微冷笑,說:「不必多說話,晚間叫你師父在陶家等候我就是了!」法普細一看,李慕白的神色不對,他就又現出怒容,但又知道自己不是李慕白的對手,不敢發作出來,遂就點頭說:「好了,晚間我們在陶家等你,你可要仔細想想,不要像那次在繁昌江上似的!」說畢,他轉身走去。

  李慕白聽法普忽提到兩年以前,他們師徒五人在繁昌江逼迫自己墮水之事,不由胸口又怒火倍增。本來要去施展點穴法將法普點倒,以為秀蓮他們先出一口氣,但又想現今住在店房中,有許多不便之處,所以他就強抑下一口氣。

  看得法普袍袖翩翩走後,他回到屋內,就見史胖子已下了炕,伸著大拇指,對李慕白說:「李大爺,我真佩服你,剛才你答覆那和尚的話,真叫硬幫。可是,李大爺你晚上一個人前去未免不大好吧?我們三個現在也就算全都好了,晚上我跟著你前去好不好?只要你能敵得住靜玄禪師,其餘的人我們全都不怕。」

  李慕白卻擺手說:「你們只在這裡好好休養一天就好了,不必管我。晚間我去,也未必便和他們動起手來。」又說:「你千萬不可把這些話告訴孫正禮和俞姑娘,他們的傷都未癒,倘若他們知道了,晚間也一定要去。那時不但不能幫助我,反倒礙事。今晚的事,可真不同兒戲!」

  史胖子點頭說:「好了,只要有你李大爺的話,我一定不能告訴他們。」又回首囑咐小流星說:「你聽見了沒有?剛才那和尚來找李大爺的事,不准對那邊去說!」小流星也點頭答應。當下史胖子仍躺在炕上休息,李慕白卻像心中有很多的事情永遠皺著眉頭,不大說話,同時臉上也永遠帶著怒色。

  到了晚間,用畢晚飯,天色就已昏黃了。俞秀蓮又過來問李慕白,說:「黑虎陶宏那裡沒再來人找尋咱們嗎?」李慕白搖頭說:「沒有。」

  俞秀蓮說:「不過,我想靜玄一定知道李大哥也來到此地了,他一定不肯干休,晚間咱們要特別防備些。」李慕白點頭說:「姑娘說得極是,但我想他們未必有多大能為。就這樣吧!晚間我們兩處總要都留一個人不睡覺就是了!倘若出了什麼事,兩下彼此招呼。」史胖子就盤膝坐在炕上,一聲也不語。秀蓮又在這裡說了幾句話,她就回到隔壁店房裡去了。

  這時屋中已點上了燈,史胖子就向李慕白說:「你什麼時候才走?」李慕白說:「我這就要走。」史胖子又問:「你騎馬去嗎?」

  「一共五六里地,何必要騎著馬去。」隨說著,他就紮束著身體。他穿一身青衣袷衣褲,將辮子盤在頭上,披上一件大棉襖,然後將寶劍用一塊青布裹了,挾在左臂下,便向史胖子說:「我這就走了,倘若俞姑娘和孫正禮再到這裡來,你只說我往房上去了,千萬不可說我往陶宏家去了。」

  史胖子點頭說:「你大爺放心,連這麼一點事,難道我還替你瞞不住嗎?」李慕白點點頭,史胖子又說了聲:「回見!」李慕白就出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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