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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第十三回 巧獲明珠芳心思俠舉 急追莽漢匹馬到荒山

  秀蓮聽了就問:「他還這樣舖張聲勢,畢竟是怎樣的居心呢?」郁天傑微笑道:「姑娘還不明白?張玉瑾豈是個甘心吃虧的人?他這樣幹完全是為將來報仇,他的仇人非他,就是姑娘你和李慕白。據我想他現在是人多勢眾,姑娘你的人單,但能不到開封去還是不去才好。」秀蓮卻連連搖頭,心裡思索著事情,並不說話。

  郁天傑又與孫正禮談起李慕白來,孫正禮說是李慕白一定死了,郁天傑半信半疑,因為他與李慕白並未見過面,究竟李慕白是怎樣的一個人,他並不知道。只是那個為李慕白幫過許多次忙的爬山蛇史胖子,郁天傑倒深知此人,並說去年曾有朋友自山西來,聽說史胖子還在山西一帶廝混。談話直到黃昏,便用了晚飯,晚間很早的就睡眠了。

  到了次日,孫正禮帶著他的鋼刀,到城裡去遊玩飲酒。俞秀蓮在這裡並未出門。郁天傑夫婦帶著兩個孩子寄居在岳家,他岳家的人口也很簡單,只是岳父岳母和一個內侄,郁太太的娘家兄嫂都在朱仙鎮住著,在那裡做著生意。俞秀蓮雖是一位風塵俠女,但她跟這家庭中的婦女也很談得來。郁天傑對於師妹的身世,俱所深知,因今見著師妹這樣能幹、和婉,他心不勝惋嘆。

  午飯以後,不覺到了三點多鐘,孫正禮回來了,就催著郁天傑帶著他們到西邊什麼土山上,去找那姓楊的比武。郁天傑卻說:「不要忙,昨天訂的是四點鐘,現在咱們若去早了也是兒不著他。」秀蓮也說:「待一會再去,難道還怕他們今天爽約嗎?」孫正禮卻不耐煩,提著刀到院中去練。

  約莫快到四點鐘的時候,郁天傑才說:「咱們應當去了。」又囑咐孫正禮到時不可莽撞,但得不傷人,便不要傷人。孫正禮應了一聲,他便在前走著,秀蓮提著雙刀,跟隨郁天傑在後。郁天傑指點著路徑,往西走了不到三里地,便到了一座大土山之前。那土山高的六七丈,上面還有人家居住。

  郁天傑就指著說:「這就是曹操墳。在彰水一帶,像這樣的大土山共有七十二座,每座都須百十個人工才能堆成,卻沒有人曉得曹操的屍骨在哪座墳裡。」郁天傑像談掌故似的這樣說著。

  孫正禮卻不願聽,他提著刀,圍著土山都找遍了卻不見那姓楊的前來。孫正禮見姓楊的沒有來,他就急躁著說:「那小子不敢來?」郁天傑說:「咱們且在這裡等他,大概還不到時候。」於是秀蓮就在地下舖了一塊綢帕,坐在地下等著,仰面望著天際飄浮的一團一團的白雲,心裡卻預擬著少時怎樣應付姓楊的。孫正禮卻跑往土山上張望去了。

  待了半天,忽見遠處有一匹黑馬跑來,郁天傑就向秀蓮說:「姓楊的來了。」此時孫正禮也提刀由土山上跑下來。秀蓮先趕過去,攔住孫正禮說:「他既是一個人來的,還是由我一人與他決鬥,孫大哥,你不可上手。」

  孫正禮說:「你歇著,交我去鬥他。」秀蓮就急躁著說:「昨天言明是我與他決鬥,你又如何來胡攪,難道你怕我俞秀蓮鬥不過他嗎?」孫正禮見師妹急了,就嚇得他直翻大眼睛,不敢作聲。郁天傑將孫正禮拉在一旁。

  此時那姓楊的人已催馬來到臨近,秀蓮提刀迎將過去。姓楊的跳下馬來順手抽出單刀,便向秀蓮說:「且不要動手,先容我說幾句話。」於是姓楊的把馬牽到旁邊野地裡,他又過來向秀蓮說:「今天我是為朋友的事賭氣,你與我素無深仇,彼此傷了倒不好。可是你是一個女子,咱們也不必比拳,只在刀下留點神就是了。」

  秀蓮道:「我也並不是要殺害你們,只是叫你們把鏢店還給我郁三哥。」姓楊的微笑道:「只要你贏了我,我必叫張慶將你們的鏢店奉還。只是今天是我一個人來的,你們若是公道人,就不可叫別人也上手!」秀蓮點頭說:「那是一定。」遂回首囑咐孫正禮說:「孫大哥,可千萬不准幫助我。」孫正禮一手叉腰一手提刀點了點頭。

  這時那姓楊的與秀蓮擺好了架勢,秀蓮的手下也絲毫不讓人,颼地竄奔上前,一刀削頂,一刀截腰。姓楊的閃身躲開,刀尖朝上向上挑,將秀蓮右手的刀磕開,然後向右進步,單刀斜劈下來。秀蓮閃身,依然用右手的刀敵對方的兵刃,左手的刀去取對方的身子,一步緊一步,毫不放鬆。對方若換別人早就不能招架了,可是那姓楊的刀光如電,左右上下全都能照顧得到,竟使秀蓮無隙可乘。旁邊郁天傑看著不禁欽佩,孫正禮的眼睛也看得直了。

  這時兩個人三口刀戰得難解難分,只聽鏘鏘鋼鋒相磕作響,颼颼颼電光奪目,二人越逼越近,勝負生死立即就要判定。孫正禮忍耐不住,將要奔過去幫助秀蓮,這時忽見由東邊一匹馬飛馳來到,馬上的人張手大喊道:「快停住,快停住!不要打了!」姓楊的急忙退後幾步,回頭去看,只見騎馬來的是他的朋友。這裡秀蓮也收刀揚目去看,原來馬上的人卻就是前日在邯鄲城內相遇、叫了自己一聲剛那個人,不由心中十分納悶。

  這時孫正禮走過來,他就問說:「怎麼,那小子是不敢打了?」秀蓮說:「且看他們商量什麼,他們若是兩人一齊上手,那時孫大哥你也可以來幫助我。」孫正禮點點頭,連同郁天傑全都直著眼看那邊的二人談話。只見那二人所談的事似乎十分緊要,聲音十分低微,但是神色都十分緊張。

  那個騎馬的人是探著頭握著拳,說得很快,姓楊的人越聽越變色,憂鬱的眼睛落下淚來,然後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腳,就把手中的刀交給那人拿著。他徒手走過來向俞秀蓮抱了抱拳,面上露出慘笑來說:「俞姑娘,我們不必較量了。我是北京人,久仰姑娘的大名,昨天今天兩次交手,我更看出姑娘四武藝不凡,心中實為敬佩。現在我因身邊出了要緊的事情,不能再向姑娘請教,姑娘如若必要與我計較,那我只好認輸了。」

  秀蓮見這姓楊的態度忽變,不由十分詫異,趕緊問說:「這是為什麼呢?今天來到這裡比武原是你的主意。」姓楊的點頭,恭恭敬敬的說:「昨天的事實在是我不對,但我現在決不敢與姑娘再交手了。回去我就叫張慶將鏢局交還,但張慶受傷頗重,須要寬限他幾天才好。」

  這時郁天傑也過來勸解,就說:「既是這位楊兄,應得將鏢店還我,那今天就不必再比武了。」孫正禮笑著說:「你既然怕了我們,就趕緊跑回家去吧!還跟我們囉嗦什麼?」那姓楊的見孫正禮這樣污蔑他,他也不敢還言,只是很恭敬地請求秀蓮說出叫張慶讓出鏢店的期限。

  秀蓮就說:「限他三天叫他搬出去吧!你千萬囑咐他,除了他們的隨身東西,人家家裡的原物一概不准帶走。」

  姓楊的連連答應,遂就向秀蓮及孫、郁二人,一一抱拳,便牽過他自己的那匹黑馬,上了馬,隨同找他來的那個人就雙騎如飛往東去了。

  秀蓮站在這裡不住地發怔,她向郁天傑說:「這是怎麼同事?勝負未分,忽然姓楊的又不願意鬥了?」孫正禮笑道:「大概他是自覺若要輸了,藉著那個人找他來,他就下臺。誰管他,反正三天之內他們若交還鏢店便罷,若不交還鏢店,咱們再找他去,那是無論再說什麼好話,咱們也不能依了。」

  秀蓮搖頭說:「不是。我看這姓楊的並不是打不過我,而且剛才那個人也是我在邯鄲見過的。他跟姓楊的一說,姓楊的立刻就變色落淚,大概他們真是突然發生了什麼緊要的事情,所以他無心再與我比武了。」旁邊郁天傑說:「據我想一定是這姓楊的案子犯了。那個人給他來送信,叫他快些逃走,所以他不敢再耽誤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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