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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孫正禮聽了就要發氣,秀蓮在旁勸道:「孫大哥把馬上的東西拿下來就是了。」孫正禮十分嫌麻煩,口罵著店夥,手就去解馬上行李。秀蓮在旁把自己的雙刀接到手中。

  正在這時,忽然聽身後有人叫了一聲:「俞姑娘!」秀蓮吃了一驚,趕緊回頭去看,就見一箭之遠有一個牽著馬的短衣人向秀蓮看了看,卻又往南去了。秀蓮十分驚詫,想自己並不認識此人,為什麼他會知道我姓俞。不過此人的臉上並無惡意,就想也許是由北京來的人,他認識我,我卻不認識他。因此就沒怎麼注意。

  此時,孫正禮已將馬上的包裹都解下來,他揹著包裹,挾著刀,就同秀蓮進了酒飯館。到樓上找了一張迎窗的桌子坐下。孫正禮點了菜,要了酒,就與秀蓮一同吃飯。旁邊的人對於他們似很是注意,因為孫正禮的粗魯與秀蓮的俊俏太不相調和,而且他們都帶著鋼刀,更叫人猜不出他們是幹什麼的。

  少時,秀蓮吃畢了飯,便站起身來,隔著玻璃向下看那街上往來的行人。孫正禮卻依舊在夾菜飲酒,秀蓮向樓下看了一會,忽見剛才叫自己一聲的那個人又走過來了,他手裡還牽著那匹不很健壯的白馬,跟著一個披青布襖的人往北去了。走到酒樓前,那人抬頭往樓上看了一下,秀蓮見此人是微黑的面膛,神色倒不怎樣兇惡。秀蓮眼看著這人從樓下走過,心裡暗暗猜度,卻沒有對孫正禮說出。

  少時,孫正禮吃完了酒飯,就同著秀蓮下樓,又把行李和鋼刀放在馬上,二人就離了這邯鄲縣城,依舊往南走去,當晚宿在磁州地面。到了次日就來到彰德府,這時已是午後兩點鐘,二人便牽著馬去打聽郁天傑。

  原來郁天傑是這彰德府的土著,祖輩傳流開了百十來年的「安陽鏢店」,所以他在本地頗有名氣。孫正禮向街上的人一打聽,就有人指著說:「北關裡那個大鐵門就是安陽鏢店,牆上有字,很容易找。金鏢郁三爺現在可不在鏢店裡住了,他把鏢店讓給人了,他現在住在東邊四眼井,他丈人家裡。」遂就指點明白了。

  孫正禮和秀蓮就上馬找去,找到那裡,一叩打柴扉,裡面就有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出來,問他們找誰。孫正禮說:「我們找金鏢郁天傑。我們是由鉅鹿縣來的,我叫五爪鷹孫正禮,這位是俞秀蓮姑娘。」這個小孩一聽,彷彿久聞這二人大名,立刻回身跑進去。

  待了一會兒,郁天傑就由屋中出來了,見了秀蓮和孫正禮,他就又驚又喜,說:「噯呀!師妹,孫大哥!我從鉅鹿回來不過十幾天,本想過一半月再到北京去找你們,想不到你們會來了,你們哪裡得的這麼快的消息?」郁天傑現在確實十分削瘦,右腿瘸瘸點點,左手殘缺得不像樣子,他與秀蓮彼此見過禮,又向孫正禮作揖。

  孫正禮卻連還禮也顧不得,就說:「我們就為是給你出氣才來的。現在你先帶我們找那紫毛虎,打完了他,奪回來你的鏢店,咱們再細說話。」郁天傑說:「別忙,孫大哥和師妹且進來歇會兒。我那件事也得慢慢想辦法!」秀蓮已然牽馬進門了,孫正禮只得強抑著他那急躁的性情,也進來把兩匹馬都繫在院中的棗樹上。

  郁天傑讓二人進到屋裡,並叫他妻子相見,孫正禮卻連坐著也有些不耐煩。只聽郁天條簡略地說:「那紫毛虎張慶是吳橋惡霸華大綱的徒弟,去年才到河南來,跟何三虎結了盟。因為張玉瑾打算獨霸河南的鏢行,所以才使他來奪我的鏢店。這個人刀法很好,我這身傷全是他給害的,現在他又來了一個朋友,姓楊,這人的武藝更好,所以我敵不過他們。他們並威嚇著我說是只要我去報官打官司,他們就要我的性命。可是,我若能請來人再把他們打敗,他們就將鏢店還我,因此我才到鉅鹿縣去請孫大哥……」他的話才說到這裡,孫正禮就說:「我餵餵馬去。」說畢他就起身出屋去了。

  這裡郁天傑還在屋中與姑娘說話,孫正禮卻到院中,由馬鞍後抽了鋼刀,走出柴扉就向北關跑去,跑到北關就向人詢問那安陽鏢店的地址。旁的人見他生長的魯莽,而且提著一口刀,都不知道他是要做什麼,但聽他問到安陽鏢後,就向他指著說:「那邊不就是嗎!」孫正禮向南走幾步,就見那路西一座大車門,門是用鐵葉子包著,十分氣派,白牆上塗著桌面大的黑字是「安陽鏢店」。

  孫正禮提刀跑到門前,那門前正有一個小夥計樣子的人往外走,孫正禮上前一把抓住就問說:「紫毛虎在哪裡?快叫他出來見老子!」那小夥計嚇了一大跳,他見孫正禮一手持著刀,就不敢發橫,臉上變色道:「在裡頭呢!」孫正禮一手抓住這小夥計一手提刀,往門裡就走。

  這門本是一塊寬敞的院子,東邊是住房,西邊是馬棚,孫正禮就將小夥計撒了手,橫刀向東屋裡喊道:「紫毛虎,你小子有本事快出來!老子要鬥鬥你,」喊聲未畢,東屋裡就出來四五個人,為首一個大漢年有三十來歲,紫黑的臉膛,眼睛倒不怎麼大,一出門就挺身站立問道:「你是幹什麼的?」孫正禮提刀近前幾步,一拍胸脯說:「老子是北京的鏢頭五爪鷹孫正禮,郁天傑是我的兄弟。你小子傷了我的兄弟,奪了他的鏢店,我現在來就是要替我兄弟出氣。你小子要是懂事的,就趕快給老子磕頭,拍拍屁股滾開,老子就饒你,要不然你他媽的今天就嘗嘗老子的厲害。」

  那紫毛虎一聽孫正禮這話,氣得他臉上越發紫黑,身後有人遞給他一把扑刀,他颼地一個箭步越過來,掄刀向孫正禮就砍。孫正禮橫刀去磕,只聽「鏘」的一聲,紫毛虎趕緊退後一步,緩了緩腕力。孫正禮卻又緊奔上來,掄刀向紫毛虎的肩頭去砍。紫毛虎趕緊回身,用刀架住,孫正禮卻將對方的刀撥開,斜進一步,掄刀急急向對方的下部跺去。紫毛虎要跳沒跳開,一刀就剁在他的屁股上。

  此時旁邊的四五個人齊都由兵器架子上抽了刀槍,過來救了紫毛虎張慶,把孫正禮圍住。那張慶被兩個人攙著,屁股上往下流血,連土色的褲子都染成鮮紅了,他的臉色也由紫黑變成了蒼白,他大喊著:「楊兄弟,我受了傷啦!你還不出屋來幫助我。」

  孫正禮橫刀冷視。這時就由那東南角的一間小屋裡又走出一條大漢,這人有二十來歲,身材十分健壯,臉色發紅,一雙像發愁似的深眼睛,高鼻闊口,穿的是一身青布褲褂,足下一雙魚鱗趿鞋。他出來望了一眼,就抱拳問說:「朋友你貴姓?」孫正禮一聽是北京口音,心裡就有點納悶,暗想:這小子是北京人,我在北京怎麼沒有見過他呀?當下雙手拍著胸脯道出了字號,並把來意說了。然後就說:「紫毛虎他有話在先,只要有人打了他,他就將鏢店還給郁天傑,現在我把他的屁股砍傷了,你們還不快一點滾蛋。」

  那姓楊的聽孫正禮說話這樣粗暴,他不由也面現怒色,說道:「當初郁天傑是怎樣讓的鏢店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來到這裡已三個多月了。每月我叫張慶送給郁家十兩銀子,這個鏢店也和租下的一樣。你現在想要幫助姓郁的收回,也得把事情弄清楚了。」

  孫正禮說:「那好辦,郁天傑使了你們多少錢,我們一齊還你們,你們可得立刻都滾蛋,要不然我五爪鷹一個一個把你們砍出去。」那邊紫毛虎張慶連疼帶急,就喊道:「楊兄弟你別跟他廢什麼話!快點打了他替我報仇!」此時姓楊的已由兵器架上抄了一口鋼刀,走過來就向孫正禮說:「事情好商量,但你為什麼開口罵人?」

  孫正禮咆哮道:「罵的就是你,你小子也吃我一刀!」說時一刀向姓楊的砍來。姓楊的退了兩步,把旁邊的人全都驅開,他就掄刀與孫正禮交戰起來。兩口刀相磕對砍,往來五六合,孫正禮覺得此人與那紫毛虎又不同了,只見他鋼刀翻飛,腳步沉著,沒有幾年工夫是練不成這個樣子。

  孫正禮也把刀法施展開了,急追直砍,打算兩三下就制勝。然而對方姓楊的可不是好惹的,孫正禮的鋼刀砍來,他總能用著數還迎,十幾合之後他看孫正禮有些喘氣了,他就轉守為攻,一刀一刀地加緊。孫正禮一看不容易招架,他就舞起刀來,胡殺亂砍位姓楊的兵刃不能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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