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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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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蓮卻催著說:「孫大哥,咱們快走吧,何必跟他們瞎惹氣,有什麼話不會晚上再說嗎?」這句話提醒了孫正禮,他不禁笑了笑:心裡說,還是我師妹比我有主意,可是那堡子的土牆太高,從上往下跳倒還不至於摔著,可是要想從下躥上去,別說我,恐怕師妹也沒有那功夫吧?因此,他一面策馬跟著秀蓮向西走,一面還不住回頭望那高高的城堡,說道:「那麼高的牆,咱們怎能跳得過去呢?」秀蓮說:「我有辦法。」說畢,她就在馬上凝神思索,不再說話。 兩匹馬款款而行,又走了十餘里地便來到一處鎮市,這座鎮市已離開深州地面,歸束鹿縣管轄了。此時天已過午,但二人還沒用午飯,孫正禮就說:「咱們找一家店房,吃過飯就歇下,等晚上再說。」秀蓮點頭說:「好吧。」當下就在街東找了一家店房進去,把行李拿下來,馬匹交給店家,便進到一家屋內。孫正禮先叫店家泡茶,遂又叫店家去燒飯。 秀蓮坐在炕上,孫正禮坐在櫈子上,對著面喝茶,孫正禮還不住大罵花槍馮隆和那姓霍的。秀蓮說:「據我看,楊大姑娘雖是被馮隆給搶走,但卻未必在那霍家屯裡。因為昨天那毛小二只看見馮隆一人騎馬前來,卻沒有說看見有車跟著他來。」孫正禮說:「也許是馮隆先來,裝楊大姑娘的車輛是隨後才到的。」 秀蓮說:「無論怎樣,今夜咱們一定要去的。那姓霍的就是不知楊大姑娘的下落,他也一定知道馮隆是逃往哪裡去了。孫大哥你吃過飯到街上去走走,找個舖子買一條井繩,再買一隻鐵鈎子,晚間咱們就能夠進到霍家屯裡去了。」 孫正禮一聽秀蓮這個辦法,覺得真妙,也就喜歡得大笑,說:「好,好。吃完飯我出去就買。」二人又談了幾句話,店家就把飯菜端了來,孫正禮先趕忙地吃完了飯,他就帶上錢,出店門往街上去了。 這裡秀蓮吃過了飯,她就躺在炕上歇息,覺得江湖上真是險惡百出,那楊大姑娘落在馮隆的手裡,她豈能屈從?她若是個烈性的女子,恐怕此時早已死了。同時又不放心在北京的德家和楊小姑娘,深恐自己走後那沖霄劍客陳鳳鈞又去找他們攪鬧。由陳鳳鈞又想起李慕白,就想李慕白雖然武藝高強,為人的心思也謹慎細密,可是他究竟人單勢孤,也許他真已在江南遭了毒手,心中又不禁發出一陣惋惜和傷感。 待了多時,五爪鷹孫正禮方才回來,手裡拿著一條三丈多長,很粗很結實的井繩和一隻大秤鈎子,笑著讓秀蓮看,問說:「師妹,你看這成不成?」秀蓮說:「繩子足夠用,只是鈎子太彎曲了。那堡子的牆是黃土壘成的,若鈎的不結實,土一鬆,就能把人摔下來。孫正禮說:「我找塊石頭把鈎子砸直了點,可是要太直了,到時也是鈎不住。」 秀蓮點了點頭。孫正禮說:「我剛才又向人打聽了,原來那霍家屯的大當家的名叫霍玉彪。別看他是武舉出身,家裡有錢,他的行為卻比強盜還厲害。就在這個鎮上,有兩家的婦女就遭過他的害。那小子最是好色,我想楊大姑娘是一定在他堡子裡了。」秀蓮擺手說:「咱們在夜間再去找他,現在先不可聲張,倘若被他手下人知道,他必定更要加緊防備了!」 孫正禮氣忿忿地說:「由著他去防備,反正今晚我必要他霍玉彪的狗命!」說著,他到院中找塊石頭去砸那鐵鈎。砸了半天,方才砸好,回到屋中叫秀蓮看了覺著能用。孫正禮將繩子緊緊繫上,屋中掄了一掄,笑著說:「要使這個當兵器也不錯。」秀蓮說:「有這樣一種兵器,名叫鈎鏢,是馬上用的。」說到這裡,她想起這話原是在年幼學武藝的時候,她父親對她說的,因此心中不禁又一陣悲慘。更想等尋到楊大姑娘之後,自己一定要到河南去尋金槍張玉瑾,以為父親報仇。 捱到天晚,吃過了飯,孫正禮就急忙著要去,秀蓮卻說等天色再黑一些,否則不容易下手。孫正禮只得勉強忍著他的急躁的性情,手裡擺弄著那條鈎繩。又待了一會兒,天色就黑了。孫正禮與俞秀蓮暗帶兵刃,就悄悄離了店房。二人步行著,離了鎮市往霍家莊去。此時天黑得像個挖煤的人的臉,有無數星光閃爍著,又像是賊人的眼睛;秋風自背後吹來,沙沙地響。 孫正禮一手提刀,一手持著鈎繩在前面走著,秀蓮的背上繫著一條絲巾,一雙刀就插在背後,在後緊緊跟隨。行約十餘里,在路上並未遇見一人,少時就來到那黑忽忽的霍家屯城堡之前。 秀蓮說:「孫大哥,你先別忙,察看上面有什麼人沒有?」孫正禮說:「誰管他,上面有人又當怎樣?」當下他將鋼刀插在腰際,把鈎繩掄起來向城上去鈎,連氣鈎了四五下,那鐵鈎方才搭在堅固的土垣上面。孫正禮用力揪了揪,諒得不至於摔下了,他將這一頭交給秀蓮牽著,他就緣繩而上。到了土垣上,腳踏實地之後,然後他雙手握繩,將秀蓮那輕便的身體提上來。 秀蓮到了上面,一看這裡並沒有人巡守,再低頭往堡裡去看,就見只有幾處微弱的燈光,那霍玉彪的大宅院也像沒有什麼人防範的樣子。於是,俞秀蓮在前,孫正禮在後,往北沿著道走,剛要往下去走,忽然秀蓮看見下面有一盞紙燈籠,三四個人蹲在那裡。秀蓮急止住腳步,向孫正禮說:「下面有人防守,咱們先別下去。」孫正禮說:「那幾個毛莊丁算得什麼,他們還攔得住咱們嗎?」 秀蓮一手將孫正禮橫攔住,她說:「這兒個人雖然攔不住咱們,可是他這堡子裡至少也有二三百人,咱們才兩個人。倘若他們全都出來,將咱們困在堡子裡,咱們可怎能脫身?我想不如暫且等一等,等他們堡子裡的人都睡著了之後,然後咱們再闖下去動手,那時就是他們鳴鑼聚眾也來不及了。」孫正禮說:「師妹你太小心,下去動手誰敢來鬥咱們就殺死誰!」 秀蓮聽了孫正禮這橫話,她不由生了氣,就很急躁地說:「咱們殺的是霍玉彪,與他堡子裡的別人有什麼相干?孫大哥,你是我父親的徒弟,你看我父親走江湖二十多年,他曾傷過一個無辜的人沒有?」孫正禮見姑娘急了,他才不敢揮刀直闖下去,只得勉強抑制著胸頭的急火,同著秀蓮順土牆又往南走。 孫正禮把他腰中的鋼刀拔出來,晃了晃說:「為一個花槍馮隆費這麼大的事,我若把那小子抓住,非將他碎屍萬段不可!」他忿忿地剛說出這句話來,忽見秀蓮驚訝地說:「鑼響?」孫正禮也側耳向下聽去,就聽起先一兩棒鑼聲,後來一下緊接著一下,噹噹的亂響起來。又見下面的人家都點起燈來,堡裡街道上也有執著火把的人在急急地行走。 看那火把的方向,是都往那霍玉彪的宅院裡去了。孫正禮驚詫著說:「奇怪!莫非他們看見咱們在這裡麼?」秀蓮搖頭說:「不可能!我想一定是那霍家出了什麼事。」孫正禮說:「什麼事?莫非還有人打不平,也到這裡救楊大姑娘來了?」二人正在驚訝著往下去望,忽然見有幾個火把順著走道跑往城上來了。 孫正禮就把刀一晃,迎上幾步,口裡說:「來了!來了!」秀蓮也從背後抽出雙刀,上前囑咐孫正禮說:「我們只要捉住他們一個人跳下城牆去問就是了,千萬不可多傷人!」孫正禮說:「我曉得。」說話之間,那幾個火把已到了堡子的牆上往這邊來了。 孫正禮看是十幾個人,手裡全有兵刃。孫正禮就掄刀迎過去喝道:「站住!」他這一喝,把那十幾個人全都嚇了一跳,就彼此喊著:「兇手在這兒了!」立刻刀棍齊上。孫正禮卻把刀一掃,喝道:「咱們先別動手,我問你們幾句話。」 那十幾個齊都破口大罵說:「你把我們大當家的殺死,跑到城上來,還有什麼話說。」不容孫正禮分說,他們就把孫正禮圍上,一陣刀砍棍打。孫正禮性起,把刀法施展開,哪容十兒個人的刀棍近身。此時,俞秀蓮也舞著雙刀過來,一面幫助孫正禮廝殺,一面喊道:「孫大哥,擒住他們一個就走吧!」此時孫正禮已砍倒了兩個,其餘的那幾個依然不肯放手,亂打著,嘴裡並破口大罵。 孫正禮選中了一個人,上面鋼刀一掄,下面驀地一腳,就將那人踢得張手仰身,摔到牆下堡子外面去了。隨著,孫正禮又揮刀砍倒了一個人,也就大呼一聲:「師妹,快走吧!」隨即將身一跳,從兩丈多高的城垣,直跳到平地,這時,秀蓮也砍倒了一個人,便也飛身而下。 上面的人還往下扔石塊,孫正禮又向城上罵了幾聲,秀蓮就催著說:「挾著這個人快走吧!」孫正禮遂一手提刀,一手挾起那摔得半死的,往西就走。秀蓮在後面跟隨,走出有半里多地,秀蓮就叫孫正禮把那個人放下。 那人躺在地下,呻吟了半天,方才能夠說話。孫正禮把刀向那人身上一拍,喝道:「小子別裝死,我問你們堡子裡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大當家的是叫誰給殺死了?」這個人說:「剛才我們大當家的還沒睡覺,跟太太們正喝酒;不知從那兒來了一位英雄從房上跳下來,闖進屋去,一寶劍就將我們大當家的扎死了。」 秀蓮一聽,是使寶劍的人將霍玉彪殺死,她就覺得十分詫異。這時孫正禮又拍了那人一刀,說道:「小子你聽明白了,剛才殺死霍玉彪的那個英雄可不是我們。大概霍玉彪也是作惡多端,今天活該遭報了。」旁邊秀蓮又持刀逼問說:「你要說實話,昨天那花槍馮隆到你們堡子裡去,他是帶著一個大姑娘嗎?」 這個人說:「沒有。」他說,「倒是有一個大姑娘,是他一個朋友從北京弄來的,現在在別的地方了。他說這個姑娘長得十分美貌,我們大當家的若肯給他二百兩銀子,他就給送來。假如我們大當家的不要,他就要送給保定黑虎陶宏那裡去了。我們大當家的本來想要,可又嫌二百兩是太多了,正跟他商量價錢,你們二位英雄就找了去。花槍馮隆他的心虛,怕你們闖進院子把他搜著,他就騎上馬逃走了。你們追他出了堡子,我們大當家的就把堡子的南北門全都關上,想著你們決不可能進去,可是,不想他還是被人殺死了。」 秀蓮一聽,咬著牙想了一想,就又問:「你們大當家的與馮家兄弟是早就相識不是?」那人說:「不錯。我們大當家的跟金刀馮茂是盟兄弟。金刀馮茂現在他徒弟黑虎陶宏那裡,花槍馮隆大概也是逃往保定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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