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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孫正禮心說:這小子一定是江湖人。遂嚥下一口麵去,就問那年輕的人說:「老哥你貴姓?」那人說:「不敢當,兄弟叫徐福泰,有個小小外號,叫作拐子徐七!」孫正禮笑了笑說:「久仰你老哥的大名,你老哥是作生意的嗎?」

  拐子徐七點頭說:「算是生意吧!」這句話孫正禮就明白了,知道此人是在江湖上混飯的,遂又問:「打算往哪邊去?」拐子徐七一指旁邊一個高身材的人說:「跟我這位象鼻子高大哥到河南去。那裡有兩個朋友,一位是金槍張玉瑾,一位是紫金剛華大綱。」

  孫正禮一聽金槍張玉瑾之名,他就不禁吃了一驚,趕緊問說:「不是在兩年前,張玉瑾叫李慕白給殺死了嗎?」徐七冷笑道:「他死了我們還找他幹什麼?不錯,前兩年張玉瑾是在徐水縣受了點傷,可是那早就養好了,現今他還在開封府開著鏢局。在現今河南,若提起好漢來,除了新出來的好漢單刀楊小太歲,就得數張玉瑾!」

  孫正禮趕緊又問說:「單刀楊小太歲又是怎麼樣的人物?」拐子徐七還要說話,旁邊的象鼻子高大哥向他使了個眼色,徐七就搖了搖頭說:「這個人我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孫正禮又問:「北京城的花槍馮隆你認得不認得?」徐七撇了撇嘴說:「那小子,誰認得他呀!他的哥哥金刀馮茂倒是我們的老朋友。」

  孫正禮又問:「李慕白你認得不認得?」徐七說:「那個人不能跟咱們交朋友,他專門跟咱們這些人作對,鏢行、走江湖的,哪一個不恨他?他活著咱們犯不上惹他,現在他死了,選提他幹什麼?」旁邊一個買賣人,操著北京話問說:「怎麼,殺死北京黃四爺的那個李慕白不是從獄裡跑了嗎?怎麼又死了?」拐子徐七冷笑道:「那樣的人還能遭好報!」

  此時孫正禮吃完了兩大碗麵就跳下炕去,出了大屋子,就到秀蓮的房裡。這裡已點上了燈,孫正禮就悄聲說:「師妹,我在大屋子裡探來些消息,那大屋子裡有個拐子徐七,看那樣子是個江湖人,他說金槍張玉瑾現在還沒死,還在開封府開著鏢局,李慕白的死信可是誰都知道了!」秀蓮姑娘點了點頭,心中又添了無限感想。

  孫正禮又說了幾句話,他又回到大屋子裡,打算再探出些什麼新聞來,可是他出屋之時,那拐子徐七大概是聽了象鼻子高大的囑咐,孫正禮再問他什麼,他就不說了。他只跟別人談些嫖土窯子的經驗,一夜就在店中度過。

  次日清晨,孫正禮同俞秀蓮依舊起身趕路,在路上俞秀蓮又恨恨地說:把楊大姑娘救出來之後,她不但要找鳳陽府的譚家兄弟,要找冒寶崑,並且要找金槍張玉瑾,以報逼死父親的大仇。她只是沒說出來,自己心裡還有件事,就是她立志要到江南去尋李慕白的下落,果然李慕白真是死了,那她必饒不了靜玄禪師。

  兩匹馬緊行,共計四日,這日黃昏時就來到了深州地面,在城北一座市鎮裡,二人駐了馬。孫正禮就向俞秀蓮說:「師妹,現在天還沒黑,咱們趕緊打聽馮家住在哪裡,就找了他們去吧?」秀蓮卻在馬上搖頭,她凝神想了一想,就說:「咱們先找一家店房歇一歇。」孫正禮卻不大高興,好不容易來到了深州,不趕緊下手,要叫馮隆那小子跑了,可怎麼辦?

  孫正禮是這樣的想,但是俞秀蓮卻極為小心仔細,她知道是不可貿然動手。於是,就找了一家店房,兩匹馬叫店夥牽到槽旁,店夥便給找了一間屋子,一人拿著行李進去,點了燈,孫正禮催著叫給做飯。在店夥答應一聲,出屋之際,秀蓮就悄聲向孫正禮說:「孫大哥,咱們現在不要急,因為那馮家兄弟不是好對付的,倘若他們知道我們為楊家之事來到此地,他們先將楊大姑娘藏了起來,那可就不好辦了。」

  孫正禮點了點頭,說:「我也知道,花槍馮隆那小子雖不是東西,可是他的哥哥還不錯,金刀馮茂是有名的好漢子!」秀蓮說:「咱們也並不是怕他,只是要顧全江湖義氣,他若是不講情理,我們自然也不必客氣!」她斬鐵斷釘地說了這幾句話,孫正禮心中十分敬佩。

  秀蓮又說:「今天天晚了,我們若突然到他家裡去,不但顯著莽撞,而且也辦不了事,只好今天先向店家打聽明白了,明天早晨再找他們去。」孫正禮點頭說:「好,就這樣辦。」

  待了一會,店夥就把菜飯端了來,秀蓮就問:「我跟你們打聽打聽,在北京開鏢店的馮家是在哪裡住?」店夥向東指著說:「離這兒不遠,那地方叫六里屯,看見白楊樹就到了,他在北京大概沒回來吧?」孫正禮與秀蓮面面相覷,秀蓮又說:「我們在北京找他,說是他回家來了。」

  店夥搖頭說:「大概沒回來,他要回來,天天到葛家酒舖去喝酒,我們一定看得見他。」秀蓮點了點頭,店夥就出屋去了。

  這裡秀蓮與孫正禮全都彷彿十分失望,秀蓮就說:「他們是比咱們先走了三天,他是坐著車,自然慢些,也許這時他還沒來到了?」孫正禮說:「管他呢?他不回來咱們找金刀馮茂要人!」說畢,他大口的吃飯。

  秀蓮心中卻不禁暗暗地盤算,覺得自己的馬路上走得太快了,來到這裡反撲個空。若沒有楊大姑娘,就是把馮家兄弟全都打敗了,也是無用呀!少時飯畢,孫正禮又叫店家給他找大屋子睡覺,店家見這一對男女,分屋而寢,也不明白他們是什麼關係。

  到了第二天,清晨起來,孫正禮就催店夥備馬,然後就進到屋裡,向秀蓮說:「師妹,咱們現在就到馮家去吧!」秀蓮此時已將隨身的東西全都收拾好了,然後一面用絹帕包頭,一面向孫正禮教了幾句話。囑咐孫正禮見了馮家的人,千萬不可魯莽。孫正禮點頭說:「師妹你放心,我都明白,咱們現在辦的是事,並不是專為打架來的!」說話之間,店夥已將兩匹馬備好,孫正禮就和秀蓮出屋,將行李綁在馬上,然後付了店錢,牽馬出門。店夥又跟出門來,詳細指點那往六里屯馮家去的道路,孫正禮和秀蓮認清了方向,便放馬往東走去。

  這時朝陽才吐露出來,遠遠的樹稍還掛著曉煙,涼風吹得野草與敗葉沙沙地響。路上的行人也不多,兩匹馬蕩起來塵土,行了不到兩刻鐘,便到了那六里屯。這裡的白楊樹很多,葉子刮刺刮刺地響,像是起了潮水,秀蓮望見田地裡有兩個用耙子收拾亂草的農人,便在馬上說:「孫大哥,問問那邊的人,大概是到了。」

  孫正禮下了馬,牽馬向那邊走近幾步,他就抱拳問說:「請問二位大哥,這裡就是六里屯嗎?」那邊的兩個農人一齊點頭說:「不錯,是六里屯。」孫正禮又問說:「請問,馮家在哪裡?」

  一個農人就問:「你找哪個馮家?是東馮家,還是西馮家?」孫正禮說:「我找的是在北京開過鏢店的。」那農人向東南一指,說:「那邊就是,門口有兩座磨的。」孫正禮看見了那個門首,便道了聲勞駕。

  他又上了馬,秀蓮卻在馬上向那農人說:「我們找的是馮隆,北京春源鏢店的鏢頭,不知道他在家沒有?」那農人一聽找的是馮隆,他就似乎是不屑於理的樣子,說:「花槍馮五呀?他可沒在家,他有半年多沒回來了。他就是回來了,他四哥也不能叫他在家裡住!」

  秀蓮一聽,知道馮隆確實沒有回家,不由怔了一怔。那農人又指著那馮家門首說:「他們老二老三都在家啦,馮二在張家口的鏢店也關了門啦,現在回到家裡來了。」

  這時秀蓮不由得灰心,想著馮隆既沒有回來,楊大姑娘也一定不在此處,就是見了他的哥哥也沒有用啊!正待向孫正禮商議,可是孫正禮已撥馬向那馮家的門首走去。馮家的門戶並不大,約有十幾間灰草房子,黃土圍牆。門前是兩座石磨,石磨旁趴著三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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