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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孫正禮心裡倒疑惑起來了,暗想:莫非這小子不是楊家的兇犯,不然他如何有這麼大的膽子?遂就說:「好,咱們上酒館說去,只要你有膽子出門!」冒寶崑冷笑著說:「嘿,我又不犯法,憑什麼不敢出門呀?等我披上衣裳!」孫正禮說:「好,反正你跑不了!」

  當下冒寶崑進到屋裡,穿上他那件寧綢長袍,戴上他那頂瓜皮小帽,手提著個錢褡褳,就說:「走吧!咱們上聚仙居去,可是我的孫大鏢頭,到酒館你可小點聲音說話,別那麼犯案犯案的亂嚷。要不然叫衙門的人聽見,我就是沒有案,可也算犯了!」孫正禮點頭說:「成。」

  當下冒寶崑在前,孫正禮牽馬在後,就到了西珠市口聚仙居酒樓。那冒寶崑真像沒事人似的,他就向熟人打招呼,然後落座飲酒,也先跟孫正禮拉舊交。然後就問孫正禮今天氣忿忿找他來,是有什麼事?孫正禮這時已叫冒寶崑給蒙住了,他心裡很是後悔,覺得今天把事情作得魯莽了,看冒寶崑這樣子,決不像昨天才作過人命案的。於是他就態度和緩了一些,低著聲,把楊家出的兇事及匪人搶走楊大姑娘之事說了,然後又說到前兒天冒寶崑由外省帶來的那譚家兄弟等人有些可疑。

  冒寶崑聽了,嚥下半口酒噗嗤地笑了,說:「兄弟,你若是在衙門裡當班頭,遇見案子一定要胡亂捉人,假使昨天我幫助那些人作了兇案,我還不快跑?還能夠在這兒等著官人來捉我?咳!別人不知道我,你我相交多年,我這個人的性情你總能明白,我不是那沒有王法的人。現在時運不濟,養幾個姑娘押在窰子裡混事,本來就沒臉的了!所以你跟我絕了交,我一點也不惱你,本來我已不配做你的盟兄了嘛!可是那些圖財害命,搶走人家大姑娘的事,不但我不幹,簡直我也不敢!」說完了,他不住唉聲嘆氣。

  孫正禮怔一會兒,就又說:「可是那譚家兄弟和花槍馮隆,他們為什麼又跑了呢?」冒寶崑搖頭說:「花槍馮隆我不知道,那小子什麼事都幹,因他哥哥金刀馮茂才認得的他,近二年來,我更不大願意理他,不過不能得罪他就是了。今天你要不說他走了,我還以為他還在北京窮混著呢!至於譚家兄弟,那是鳳陽府譚二員外的兩位少爺,淮河裡的船多半是人家的,還開著很大的鏢局。

  「這回人家哥兒倆,到北京玩來了,我們是在半路遇見的。人家前天走的,到天津親戚家裡去過節,兩三天還要回來。再說那楊家不過是個賣花兒的窮人,他家姑娘那鄉下樣兒也未必是怎麼出色,人家搶她幹什麼?這不是沒有影兒的事嗎?兄弟你幸虧今天是找我來,你若是找那譚家兄弟,人家一定要拉著你打官司,告你個誣告良民,意圖訛詐!」說時,他又給孫正禮斟了一盅酒。

  孫正禮一細想,也有理呀!大概是自己的性子粗鹵,把事情弄錯了,遂又沉思了一會兒,就說:「據你這一說,也沒有譚家兄弟的事,大概就是花槍馮隆那小子一個人幹的!」

  冒寶崑的臉色微變了變,他就搖頭說:「花槍馮隆雖然不是個好小子,可是他也開過幾年鏢店,他哥哥也是直隸省有名的人物。小壞事倒許能作,像這樣強盜的事,我看也未必有那膽子!總而言之,無憑無據,你不能胡亂告人,再說你又不是官差捕役,何苦打這不平,得罪江湖朋友呢!」

  孫正禮怔了半天,一聽這話他非常氣了,就拿拳頭向桌子上一敲,酒壺酒盃都震得亂動,冒寶崑也隨之打了個冷戰,就見孫正禮瞪眼睛說:「什麼江湖朋友?殺了人家六十多歲的人,搶走人家年輕的大姑娘,強盜都不幹這事,這是江湖朋友?我再打聽打聽去,果然馮隆那小子真個走了,那就一定是他,我追到深州也把他捉回來!」

  說畢,他叫過酒保,給了酒錢,邁開大步,咚咚地下樓,騎上馬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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