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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李慕白一听是金刀冯茂,他便抱了抱拳,说:“冯茂兄弟,你是个好汉子,我李慕白向来佩服你的。今天我来并不是向你作对,请你不要管!”冯茂说:“既然我在这里,岂能见你们杀成这样我还不劝解?陶宏是我的徒弟,静玄禅师又与尊盟伯江老侠是好友。无请有什么事,彼此总好说,彼此不应伤了和气!”

  李慕白说:“我来此没有别的事,也并非愿意与他们交手,却是听说你们把单刀杨小太岁害死了,得了他的四十多颗珍珠!”

  冯茂一听,不胜惊诧,他就说:“岂有此理!李兄你没把事情弄清楚了。单刀杨小太岁,不错他是曾来到这里,一来到,就自称姓杨名豹,向我来要他的胞妹,说是我在北京杀死了他的祖父,抢走了他的胞妹。我向他解释说:‘我已有三载未到北京,与你家又素无仇恨,如何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可是他并不容我解释,就与我动起手来,我金刀冯茂不冤屈好汉子。杨小太岁的武艺实在比我强得多,所以他将我的右臂削下一块肉去,至今还没有好,可是我还佩服他。后来,法广师父上了手,用点穴法将他点倒,但本想点倒他也就算了,可是旁边的人竟趁势上前砍了他几刀,所以他受的伤势很重,直到现在还没有好!”

  李慕白赶紧问:“他现在死了吗?”冯茂说:“没有死,但是伤势太重!”李慕白又问说:“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冯茂说:“他受了伤之后,他们就抬到后院医医治想着将他治愈之后,他们要跟他交个朋友。”李慕白说:“现在你就带着我看看杨豹去。”

  这时,静玄却又挺鞭赶过来,说:“李慕白,先将穴道图样给我,然后才能随你去做别的事!”李慕白也挺剑又要与静玄交手。金刀冯茂却从中把他们劝解开,说道:“老师父你先看我的面上不要与李兄动手。等我带着他把那杨豹看过了,他的事办完了,然后老师父再向他索要东西,我想李兄也是慷慨男子,他岂能不给你的东西?”陶宏也恐怕把事情弄得太僵了,既然不能将李慕白杀死,若将杨小太岁及那几十颗珍珠的事传了出去,便有莫大的祸患,于是他也从中劝解。

  李慕白也息下些气,便向静玄禅师说:“静玄师父,穴道图现在我的身边,我已完全学会,要那图籍也没有什么用处!不过因为我忘不了在长江逼我落水之仇,又因你们这次索要得太急了,而且毫不客气,所以我本想还给你,现在却不能还了。”

  说到这里,横剑冷笑,他又说:“你们若不服气,随时可以找我李慕白,将图夺去,我毫无反悔。但是切记着,你们只可以找我李慕白,却不应与我的朋友作对,你们若能忍耐呢,那么在半年之后,我一定将图籍的全份,送到当涂县江心寺,决不食言!”说完了话,他就向冯茂说:“冯兄,你带我看看杨豹去!”当下他就手提宝剑,同着冯茂走进后院去了。

  这里静玄师徒听说李慕白应得交还图籍,但须在半年之后,他们虽然仍不服气,但也无可奈何。静玄亲自上手将法广解救好了,然后师徒又进到屋里去商量办法。院中躺着几个受伤的人,都由陶宏分派抬到屋中去敷药救治。

  当时,这院中刀枪攻击之声已停,黯淡的月光照在庭中,显得特别的宁静。李慕白与金刀冯茂走进了一个跨院,这个院中只有两间房子,房中点着鬼火一般的灯光,冯茂就说:“杨豹就在这屋中。”当下他上前拉开屋门,请李慕白进去。

  就见屋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仆人,穿着棉袄坐在地下一领破席上,拿着个装炭的瓦盆在烤手,旁边一条板櫈上放着一个油灯。冯茂进屋就用他那未受伤的左手,将灯捻往起挑了挑,屋中就微亮了;他就领着李慕白到了靠墙那张木榻之前。木榻上盖着一条根新的棉被,棉被里卧着一个人,李慕白走近一看那人的面貌,见正是那单刀杨小太岁杨豹。

  只见杨豹的形状已迥不如昔日,头上的血迹模糊,身上因有棉被盖着,还不知有几处刀伤?他似乎是昏昏的躺在那里,一点也不能动转。李慕白自己拿过灯来,就着灯光向杨豹的脸上一看,只见他的左额上就有很深的几处刀伤;上面虽然敷着不少的刀创药,但鲜血仍旧向外溢着。

  他看见了灯光,就微微睁开了眼睛。一见有两个人站在他的床前,他身子就要向起挣扎,便使尽了声音破口大骂,说:“冯茂,你们算是英雄吗?拿点穴法害人,有本事一枪一刀的来!……”

  冯茂羞得脸红,说:“杨兄你不要骂我,我并没有叫他们用点穴害你,我也没主使人用刀伤你。你好好养着,你好了我向你赔罪,我愿帮助你去找令妹!”杨豹哼哼的冷笑了两声,却不能再说出什么话来。

  李慕白将冯茂止住,说:“他的伤太重了,不可跟他太争论了。”遂又向杨豹说:“杨兄,你且不要生气,我不是这里的人,我是李慕白。”杨豹此时是非常惊异,他努力把眼睁大,他就说:“好,你来得正巧,德五爷他正托我找你。”

  李慕白晓得杨豹此番到了北京,必已见着了德啸峰,本想要详细问问他。但见杨豹伤势太重,似不能说得话太多了,遂就简捷地告诉他:“现在我来告诉你,你胞妹杨大姑娘已有下落;她在正定府麒麟村姜三员外家中,做如夫人,过得很好的日子。俞秀莲已见着了她,她自己说愿意在那里住,叫你放心。”又说:“现在我来,就是为告诉你这话,还有你那几十颗珍珠,不知是否落在这里人的手中?”

  杨豹半晌没言语,喘了喘气才说:“俞秀莲是我杨家的恩人!”说到这里,他滚出几点眼泪,又停了一会儿才说:“那珠子我藏在一个妥当的地方,决不能落在别人的手中。……李兄,你回去吧!”李慕白再问他什么话,他却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了。

  李慕白心里明白,知道杨豹并不信任自己,他以为自己也是金刀冯茂一伙的人,所以他不肯把珍珠的下落告诉自己。但看他这样子,倒确实像珍珠没在他的身边,也没落在法广那些人的手中。因此自己也不便再问他,遂一拉冯茂的胳臂,走在一旁,李慕白就很慷慨地说:“冯茂兄,我在江南河北闯荡了四五年之久,但真正的英雄,我只看见了你一人,你确实是一位光明磊落的好汉!”

  冯茂说:“李兄太过奖了!”

  李慕白说:“现在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就是你的胞弟花枪冯隆,杀害阳老头儿,抢走杨大姑娘,就都是他做的。他藏在开封张玉瑾之处,在半月以前,我已将他捉获住了,交给俞秀莲。俞秀莲将他杀伤,最近听人传说,他已因受伤身死了。”

  冯茂面上微微变色,叹了口气说:“他是作恶多端,该死!早先我就曾对俞秀莲说过,我兄弟冯隆所做之事,天人不容!不独俞秀莲可以捉他去治罪,就是我,若见着他时,我也可以挥刀杀他!”

  李慕白说:“我把事情告诉了你,我想你是个大义分明的汉子,决不能因为你兄弟死了,你就跟我们结仇。”冯茂摆手说:“没有的话。你们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我怎能反倒仇恨你们?再说,俞秀莲到河南去,是我叫她去的。我说一处是霍家屯,一处是开封府,这两个地方唯有一处能够捉住他。李兄,这件事你也不必再提了。杨豹在这里你放心,他好了,我跟他交朋友,他不能好,他死了,我好好把他埋葬。至于我的徒弟黑虎陶宏,他纵有什么不好,请李兄给我留个面子,不要十分跟他计较了!”

  李慕白点头说:“我这就去,半个月之后咱们再见面,杨豹在这里我完全托付给你了!”说毕,他提着宝剑,向冯茂拱了拱手,然后就走出屋去。

  才一出门,就见院中立着三个人,正在等候他。借着月光一看,原来正是静玄禅师和法普、法广,他们手中倒都没拿着兵刃。李慕白就说:“我刻已把话对你们说明白了,半年之后,我将点穴图全份送至你们江心寺中,你们还有什么不依?”

  静玄此时的态度却较以前和缓了,他说:“李慕白,不可太自负了!你的武艺确实不错,我们师徒都很佩服你。只是我告诉你,我这几次与你交手,实在看在江南鹤之面,没有用毒辣的手段对付你。要不然,此时你早丧了命!”静玄禅师说到末后几句话,态度又十分忿忿。

  李慕白却只是微微冷笑,静玄又说:“你别不信,前几日我在任邱县葬埋了陈凤钧,有几位朋友就主张叫我到南宫县你的家中,去找你报仇。但是我出家人慈善为怀,没肯那样去做!”

  李慕白冷笑道:“静玄禅师,你这说错了,你的点穴图全都在我身畔,与别人何干?与我家中又何干?刚才我已对你说过,你们若仍然不服气,随时可以找我!若因我而迁怒于别人,伤害了别人,只要被我知道了,那时我的下手可也不再对你们留情了。”

  这时,金刀冯茂又过来劝解。静玄忿忿地怒视着李慕白,就点头说:“好,你既然这样顽强,那么你以后要小心着吧!”当下静玄率领两个徒弟往前院走去。

  这里冯茂又劝李慕白息怒,他就同李慕白往前院走去。此时前院十分寂静,没有一个再来拦挡李慕白。冯茂叫了两个仆人,把庄门开开,送李慕白出了庄门。李慕白就向冯茂拱手,并把杨小太岁养伤之事,向他恳切地托付了一遍。冯茂慷慨应允,当下李慕白就转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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