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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江小鹤在侧看了,不禁微笑,说一声:“作的不错!”纪广杰本要再题第四首诗,这一下却被江小鹤将他的诗意打断了。他看了江小鹤一眼,但因为江小鹤身边既没带着佩剑,穿的又是粗布衣裳,他便也没甚介意,抛下酒钱,拿起宝剑就出门去了。江小鹤也赶紧付了酒钱随他出去,他在前面走,江小鹤就在后面跟随。少时纪广杰就进了一家店房,江小鹤也跟着他进去,看准了他所在的房间,江小鹤方才走出,自回店里。

  这晚,纪广杰在屋中点灯,拿着笔想要再作一首诗,凑成四首诗,等与阿鸾成婚时,洞房之夜,就将这四首诗作为催妆诗,读给她看,藉以表示自己是文武全才的人。可是无论他怎样构思,那第四首诗竟然想不出来,眼前只浮现鲍阿鸾的俏丽幻影,心中非常得意。就想自己真是不负此生,无意之中行一趟关中,竟会得到鲍阿鸾那样才貌双全的侠女为妻,这真是天配良缘。

  此次我南来寻江小鹤,也是给阿鸾看看。如今行数百里地,“捉拿江小鹤”的字样,也不下百余处,竟没将江小鹤激出来。可是听刘青孔、刘匡、庞二那些人都说,江小鹤确实是在豫楚这一带徘徊着,可见他一定是畏我,不敢来见我。又想刘志远、蒋志耀二人自从在正阳县黑夜之间,有位不知名的侠客给我送来银两帮助我放赈,从那天起他们便不敢再与我同居在一间屋内。

  在路上那刘志远也总是提心吊胆,可见他们昆仑派的人都已被江小鹤吓的胆碎了。即使在路上我与江小鹤行个碰头,刘志远他也是不敢指出。这样寻找江小鹤,恐怕一世也寻找不到。不但我是徒费气力,鲍阿鸾在关中也是日夜思念我。不如我在此再多留半日,明天到武当山游览一番,下午就行。回关中先与鲍阿鸾结夫妇,然后再去对付江小鹤,我并要设法探出那次助我放赈的侠客是谁。

  纪广杰想了半天,身体就觉着疲倦。他也不收拾笔砚,就关好了灯,穿着他那身白绸裤褂躺在床上,沉沉睡去。一夜之间,非常宁静,什么事也没有。次日一睁眼,天色已亮了,门户还好好他关着。可是纪广杰一翻身起来,却见被褥有点墨迹,想着一定是自己为作诗,手上沾了墨,没留神就染在被褥上了,所以他并没有介意,开了屋门,叫了店伙给他打脸水。

  店伙进屋来,端起来脸盆却不走,站着,直着两只眼睛,瞧着纪广杰的背后,不住地发怔。纪广杰就生气说:“快打洗脸水去!你直着眼看什么?你呆了吗?”店伙赶紧端着脸盆出屋,却还直着眼回了一下头。纪广杰觉得又可气又可笑。这时刘志远也起来了,走进来说:“广杰,咱们今天还上武当山吗?我想不必了……”忽然他的眼睛也直着了,惊讶着说:“你怎么在衣裳上也写字呢?”

  纪广杰吃了一惊,赶紧将小褂脱下来,只见自己白纺绸小褂的背上也写着“捉拿江小鹤”五个大字。他不禁出了一身汗,但这种汗是冷的:心想:这是什么人?昨天趁我睡熟,偷偷进到屋来这样戏耍我?立刻他由惊诧改变为愤怒,脸色变为煞白。刘志远倒是可惜地说:“你看,顶好的小褂,你怎么也写上了字?”纪广杰就势假笑了笑,说:“这几个字我写得太多了,太熟了!昨天我喝了些酒,回来越想江小鹤那贼越觉可气,我就不禁把五个字写在这衣裳上了。”说时,气忿忿地把衣裳扔在一边,不住向自己擦掌摩拳。

  刘志远的脸色也变了,他也似乎有点疑惑,但还若无其事地说:“江小鹤大概是早已闻风远扬,我们不必为他这么瞎跑了,还是回长安去吧!不然我们若在外面待得时间太多了,那里又许出事!”纪广杰对这些话似乎全没有听见,他只不耐烦地说:“待会再商量吧!”刘志远退身回自己屋里去了。

  纪广杰发着呆,生了半天气,又拿起那件小褂,看那背后的字迹。只见笔迹很拙劣,看不出是什么人写的。心中闷气不舒,就将这件小褂扯成稀烂,另换了一件穿上。他拿着宝剑就出了店门,昂昂地在街上走,但是没看见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暗想:我一世英雄,怎么被人这样戏耍?随又走进昨晚题诗的那个酒馆,喝一声:“拿酒来!”忽然一眼看见在墙上自己所题的那三首诗的后面,又添了一首,字比自己写的大,却是:“枉自称豪杰,其实艺平平;昨夜若非留情面,此时汝早丧余生。”

  纪广杰又出了一身汗,却又大怒起来,揪住酒保说:“你凭什么容许人在我诗后胡写?”酒保说:“他也给我二钱银子!我也不知他在墙上写的是什么?”纪广杰挥拳问说:“那个人是什么模样?”酒保说:“是,是个年轻人,刚才写完。”

  正在说着,只听门外有人哈哈大笑,说:“纪广杰!有本领跟我来,到武当山上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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