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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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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寒夜揮刀單身驅悍賊 俠心垂死數語寄深情 剛才德嘯峰在路上遇見的那輛車,車上坐的正是瘦彌陀黃驥北。這些日來,黃驥北不斷地在各處奔走,尤其今天更是忙得很。頭一回出城到慶雲店為苗振山探喪,後來因為聽說提督衙門要驅逐張玉瑾等人出京,他又進城來給打點。 其實提督衙門裡辦的事,也是黃驥北給使出來的,他為的是藉此收束這個難以了結的場面。並想激怒了張玉瑾等人,叫他們沒什麼顧忌,而對德嘯峰等人使出殘忍的手段來。在大街上,他本來看見德嘯峰的車輛,便暗暗地冷笑著說:「德五,由你去想辦法吧!反正咱們的仇兒是解不開了!」車出了城,就先到春源鏢店裡,託了花槍馮隆去請張玉瑾。 少時張玉瑾來到,黃驥北故意皺著眉,說:「我到提督衙門也沒見著毛大人,說是他出外拜客去了。我看大概是故意不見我。」接著又跺著腳大罵德嘯峰,說:「這都是德五使出來的手腕。他一面指使著他家裡養著的那個姑娘把苗員外給害死了;一面又在衙門託了人情,花了錢,反說你們的來歷不明,要逼你們諸位離開這裡,他好再把那李慕白架出來,在這北京城橫行。」又說:「我看他家裡養的那個姑娘才真是來歷不明呢!不定跟德五是怎麼回事呢!」 金槍張玉瑾倒是很沉穩地,並不怎樣暴躁。聽黃驥北提俞秀蓮,他反倒搖頭說:「俞秀蓮並不是沒有來歷的,他們父女與我們是仇家,我們無論是誰見著誰,都可以拚命。所以我的舅父苗振山死了,我並不悲傷,也不怨恨俞秀蓮。只是德嘯峰這個人,真真是個小人。今天我到東四三條見著他和楊健堂,他還跟我假客氣了一陣。我提到與俞秀蓮比武之事,他立刻就替俞秀蓮答應了我,並且由他訂的地方,說是後天一早準在齊化門外三角地見面。當時我還覺著他那個人很是慷慨,哪裡想到他是在當時支吾我?一轉臉他就使出衙門裡的官人來跟我們發威!」說到這裡,他恨恨不已。 黃驥北便趁勢說道:「德嘯峰是內務府旗人,他們有錢又有勢力,本來就沒有人敢惹他。何況他又養了李慕白、楊健堂和那姓俞的姑娘,給他當打手呢。張老弟你們若走了,我也不能在此安居,我也得找個地方躲一躲去,要不然我非吃德嘯峰的虧不可。」張玉瑾氣得站起身來,跺腳說:「別教他德嘯峰高興!我們雖然走了,也饒不了他。」 說畢,把黃驥北請出屋去,背著馮家兄弟又談了幾句,金槍張玉瑾就走了。回到磁器口慶雲店,只見苗振山的屍體已然入了殮。苗振山雖非他的親舅父,但也相處多年,因為彼此相助,他才有了這大的名氣。此次又是一同被冒寶崑邀請前來,如今李慕白沒有見著,苗振山反倒賠了一條性命;德嘯峰又使出衙門的人,驅逐他們離開北京,張玉瑾就暗自想出了毒計。此時何三虎、何七虎、女魔王何劍娥,以及苗振山帶來的那些人,也全都氣忿得連飯也吃不下去。 何三虎就向眾人說:「你們沒聽見剛才衙門裡的人說嗎?限咱們今天、明天兩日之內必得滾開北京,要不然就把咱們全都抓起來問罪。他娘的,原來這個地方更不講理!難道苗大叔就白白死在這裡,咱們就這麼栽了跟斗算了嗎?」 眾人被何三虎這話一激,全都抄起兵刃,立刻要找德嘯峰、俞秀蓮拚命去。張玉瑾趕緊把眾人攔住,說:「咱們在京城裡絕鬥不過德嘯峰,何必要白饒上一回?我有一個辦法……」於是他把心中所想的毒辣的手段向幾個人祕密地說出。何三虎等人聽了,也都覺得這個辦法不錯,於是大家先忍耐下來。 晚間,黃驥北又派了大管家牛頭郝三,給他們送來了路費。金槍張玉瑾收下了,吩咐手下的人收拾行李,說是明天一早就起身離京,並叫人去找冒寶崑說話。但那冒寶崑今天聽說苗振山死了,他早就藏躲起來了,張玉瑾等人忿恨了一夜。 到了次日,天色才明,張玉瑾等人就雇了車,拉著苗振山的棺材離開北京走了。他們出的是彰儀門。瘦彌陀黃驥北派了家人郝三等,在關箱中還擺了供桌,迎接苗振山的棺材祭奠了一番。張玉瑾等人心中倒都是很感謝,覺得黃驥北不愧是個好朋友,遂就幾輛車十幾匹馬,又往下走。 走到午飯時,張玉瑾就囑咐何七虎、何劍娥兄妹,帶著那幾個僕人和打手們,跟著苗振山的靈柩暫往南去。他卻帶領他的內兄鐵塔何三虎和一個精悍健壯的僕人,全都騎著馬又折回北京城,繞到齊化門關裡,找了店房歇下,也沒有人注意他們。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金槍張玉瑾和鐵塔何三虎,就暗藏短刀又混進了城,在東四三條徘徊了一會,便找了一個小茶館去聽書。為的是等到夜間,好下毒手殺害德嘯峰和俞秀蓮。 今天,鐵掌德嘯峰,因為知道金槍張玉瑾那一干人已被衙門遂出北京,明天齊化門外比武決鬥的事,自然也不須履行了,所以心裡頗為舒服,彷彿這些日來的憂慮驚恐,至此全都解除了。只是俞秀蓮姑娘的事,還是想不出辦法來。 德大奶奶見丈夫今天的神色似乎好了些,她也就高興地談著話。兩個小少爺也在旁邊,德嘯峰望著一個十二三歲,一個七八歲的兩個兒子,心裡感慨著,就說:「別的事情都不要緊,反正跟黃驥北,我們兩家的仇恨算是結上啦!咱們的孩子若不學點真本事,將來難免要受黃驥北之害!」德大奶奶聽了就不服氣,說:「黃驥北又怎麼樣?難道他還能把咱們這兩個孩子全都殺了嗎?」 德嘯峰搖頭嘆息說:「你哪裡知道?黃驥北那個人最是陰險不過,他現在不能奈何我,就許將來要坑害咱們的兒子。自然,咱們這旗人的孩子,長大了還是當差去,可是也得叫他們練點功夫,將來好不受別人的欺負。」 德大奶奶說:「既然這樣,沒事你就教教他們,你不是說學武藝非得從小時候練起嗎?」德嘯峰一聽他太太的話,不由得笑了,說道:「我這點本事哪兒行?咱們的孩子要拜師父,無論如何得拜李慕白和俞秀蓮那樣兒的,所以,我最盼望的就是李慕白娶了俞姑娘。他們小兩口兒在北京一住,就叫咱們這兩個孩子,跟著他們習武藝去。」德嘯峰很高興地,才說出他自己這個希望,就見軟簾一啟,進來一個僕婦,說是:「俞姑娘來了!」 德嘯峰夫婦全都站起身來,就見俞秀蓮姑娘依舊穿著青布的長旗袍,嬝嬝娜娜地走進屋來。德嘯峰很怕剛才自己說的什麼李慕白娶姑娘的話被她聽見,於是藉著燈光去看姑娘,清秀的神色,卻彷彿不似往日那樣的憂鬱了。嘯峰夫婦一齊讓座,秀蓮姑娘也略略謙遜,就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僕婦給她送過茶來,秀蓮姑娘就問德嘯峰說:「德五哥,明天早晨我們到底還出城去不去呢?」 德嘯峰說:「自然不用再出城了。今天張玉瑾那般人已叫官人給趕走了,他們把苗振山的棺材也抬走了。」說到這裡,不禁笑了笑,由桌上拿起水煙袋來,點著了吸著,又說: 「張玉瑾他們都是在江湖間做過案子的人,最怕見官,所以苗振山死了,他們也不敢打官司。這次衙門裡的人把他們趕走,據我猜著也是黃驥北的主意,因為黃驥北把這些人請了來,於他自己沒有一點好處。苗振山死後,剩下張玉瑾一人更無能力,所以黃驥北耍個手腕,把這些人打發走了,以免幫他不成,再給他闖禍。不過我知道,張玉瑾走後,倒許不至再找咱們為難了,那黃驥北必然還不死心。可是,他也不過是和我作對,不能對姑娘怎樣。」 俞秀蓮點了點頭,咬著下唇,默默地坐了半天,忽然向德嘯峰說道:「德五哥,一半天我就要走了。我想先到榆樹鎮給我父親的墳上燒幾張箔去,然後我還要回鉅鹿家鄉看看去呢!」德大奶奶聽說秀蓮姑娘要走,她就有點捨不得,說道:「俞大妹妹,你走後,可還再到北京來不來啦?」 俞秀蓮微嘆了一聲,正要答話,德嘯峰又皺著眉,勸阻秀蓮姑娘說:「姑娘你要走,我不能攔阻你。不過你得等李慕白回來,因為他與姑娘相識在先。再說他又見過孟二少爺,不論姑娘將來要往哪裡去,總是見見他的面,說一說才好。要不然姑娘由我這裡走了,再出什麼事情,我實在難對李慕白和孟二少爺。」俞秀蓮聽德嘯峰又提到李慕白和孟思昭,心中未免又是一陣痛楚,便用手帕拭了拭眼淚,也不願因此與德嘯峰爭辯,遂又談了幾句閒話,便回到自己住的屋內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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