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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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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驥北聽李慕白這樣一說,他自然不能再說別的話了,只是點了點頭;又問李慕白還需要什麼東西,說他可以給送來。李慕白卻說:「我在獄裡,什麼也用不著,四哥也不要費心了;四哥今天來看我,我就感激不盡了!」黃驥北連說:「咱們兄弟,你何必還客氣!」當下又談了幾句話,黃驥北就走了。 他出了監獄門首,順子問說:「四爺,還上別處去嗎?」黃驥北今天本來要到銀槍將軍邱廣超那裡去,可是又想,邱廣超那個人最不好多管閒事,除非人欺負到他的頭上;又因為那天李慕白打敗金刀馮茂之時,他家的教拳師傅秦振元曾在旁觀看,回去把李慕白說得跟天神一般,所以邱廣超對李慕白也十分欽佩。自己若去找他,叫他幫自己對付李慕白,那他不但不肯,還許要把自己教訓一頓。坐在車裡,皺著眉頭,發了半天怔,驀然想起一個主意來,就向趕車的說:「到打磨廠去,快些走!」他那僕人順子心裡明白,知道他們四爺是又到春源鏢店找那馮家兄弟去。 原來瘦彌陀黃驥北早先與春源鏢店的馮家兄弟並無來往,自從金刀馮茂敗在李慕白手裡之後,他才極力與馮家兄弟結交。雖然馮家兄弟之中傑出的人才金刀馮茂,自比武失敗之後,他棄絕江湖,當日就離開北京走了;可是那鐵棍馮懷、花槍馮隆,還啣恨著德嘯峰、李慕白二人,必要尋得機會,以報昔日打傷之仇。這些日瘦彌陀把他們聯絡得很好,所以德嘯峰一從東陵回來,瘦彌陀黃驥北就使出他們兄弟,天天到德家去找德嘯峰,結果把德嘯峰嚇得不敢在北京居住。 今天黃驥北來到這裡,就為的是想要叫馮懷、馮隆兄弟,招集北京各鏢店所有的鏢頭,以便共同對付德嘯峰和李慕白;可是不想他一來到這裡,見著馮家兄弟,把他的來意悄悄說明,馮隆第一個搖頭,說:「這件事不好辦!」 黃驥北面上立刻變了顏色,趕緊補充著說:「我並不說明我是要對付德嘯峰和李慕白,我不過是要叫你給我介紹幾個朋友。我想憑我黃驥北這點名聲,他們也不至於不願結交我吧!」 馮隆笑道:「自然你瘦彌陀的大名是沒有人不知道的;不過你平日不同他們來往,如今忽然又叫我給你引見鏢行朋友,他們豈不要生疑嗎?再說,現在北京鏢行裡這些人,自從賽呂布魏鳳翔走了之後,連一個出色的英雄也沒有,如何能敵得過李慕白呢?」 黃驥北一聽,這個想頭又算完了,不由皺著眉,發了半天怔。馮懷在旁問道:「李慕白真是要出獄了麼?」黃驥北說:「我剛才見了九門提督,提督親自對我說的,這還能是假話?有小虯髯鐵小貝勒在其中給他打點,就是提督也不敢不放他!」說到這裡,嘆了口氣,又說:「我的事瞞不了你們兄弟。我所以跟李慕白作對之故,並不是專為我自己報那一拳之仇,卻是為北京城的眾朋友們打算。自從德嘯峰架來這麼一個李慕白,打了我,打了你們兄弟,又打了胖盧三,簡直是橫行一世,誰也惹不起他了;若叫這李慕白在北京住長了,咱們兄弟是永遠不能抬頭了!」 馮懷、馮隆兄弟一聽,不由也怒氣填胸,齊說:「黃四哥說的很對,有這李慕白,我們都不能在北京混了!」黃驥北說:「只是這個李慕白,簡直是想不出誰能夠敵得過他,德嘯峰倒容易對付。」 三個人正在屋裡說話,煩悶得一點辦法沒有。這時忽隔窗看見外面來了一人,拍著簷下的兵器架子說:「你看你們這刀槍都長了銹哩!也不擦一擦,這還像什麼保鏢的!」馮懷一看,原是四海鏢店的鏢頭冒寶崑,剛說著:「屋裡有人,你先請東屋坐。」那冒寶崑已然走進屋來了,他一見黃驥北,就抱拳說:「喝!瘦彌陀黃四爺的大駕,怎麼到這兒來了?」黃驥北站起身,見此人生得鼠眉蛇眼,腦門上一塊刀疤,兩個搧風耳朵,一臉的壞氣;想不起這人如何會認得自己,便笑著問道:「這位老兄貴姓,我眼拙得很!」 冒寶崑笑著說:「我常在銀槍邱小侯爺府上看見黃四爺,可是咱們並沒說過話。小弟名叫冒寶崑,就在這東邊四海鏢店。」黃驥北驀然想起,邱廣超府上的教拳師傅秦振元,曾對自己說過,四海鏢店有一個冒寶崑,此人高來高去的工夫極好。當下就說:「久仰,久仰,冒老兄,請坐,請坐!」 冒寶崑一點也不客氣,就坐在黃驥北的對面,拿起桌上的茶壺就倒茶喝。馮懷、馮隆全都斜著眼看他。黃驥北跟冒寶崑寒暄幾句,冒寶崑也並不答言。驀然他問道:「黃四爺,李慕白快要出獄了,你知道嗎?」 黃驥北吃了一驚,心說:他怎麼也知道此事?於是便裝作胡塗,搖頭說:「我沒聽說,也因為我跟李慕白不大深交,所以對他的官司沒去打點。」 冒寶崑點了點頭,又倒了一盃茶喝。旁邊馮隆剛要和他說閒話,忽然冒寶崑噗哧地笑了笑,說:「黃四爺,咱們二人雖然是初次見面,可是你老哥的說話太不實在了。現在北京城的人,只要是知道李慕白的人,誰不曉得李慕白這檔子官司,是你老哥和胖盧三使的手腕兒呢?」 黃驥北一聽冒寶崑說出這話,嚇得他的臉色更黃了。本來他正私自慶幸,剛才在監獄裡,看那情形,德嘯峰還沒把自己的一切手段告訴李慕白;現在一聽,卻知自己陷害李慕白的事,已弄得任何人都知道了。將來李慕白出獄之後,若聽說此事,立刻就能夠提著寶劍找自己去!這樣想著,不由發了半天怔。 旁邊馮家兄弟也不勝驚訝,冒寶崑卻看出自己猜對了黃驥北的隱私,就微笑了笑,說:「黃四爺,你別瞞著我。我這兩天聽說李慕白要出獄,正替你提著心呢。所以今天我一看見你的車停在這門前,我就趕緊看你來了。據我看,現在有鐵小貝勒護庇著李慕白,李慕白不但就要出獄,而且更要沒人敢惹他了。他那人又心高量狹,出獄之後,必然要設法報仇,第一個他要找胖盧三,第二個就得找黃四爺。我可並不是小瞧你黃四爺,若真李慕白拿著寶劍找到你府上去,我看你老哥也必然無法敵擋他!」 黃驥北一聽冒寶崑這話,不由又是著急,又是慚愧,便紅著臉說:「我的工夫全都擱下了,當然敵不過李慕白!」冒寶崑又說:「我早先還以為李慕白是個無名的人。前些日由我家鄉鉅鹿縣來了一個朋友,提說起來,原來李慕白卻是直隸省已故的老俠客紀廣傑的徒弟,怪不得他的武藝那樣高強呢。據我看,現在咱們北京城要找出一個能敵得過李慕白的人,恐怕還沒有。黃四爺,你跟邱小侯爺,兩人才戰敗一個賽呂布魏鳳翔;可是聽說李慕白在沙河城,略略交手,他就把魏鳳翔給刺傷了。所以我想要制服著他,非得到外面請人去不可!」 馮隆在旁說:「你說請誰?我四哥在直隸省可稱頭一條好漢,連他都不行,還有誰能制服李慕白?」冒寶崑撇著嘴笑道:「自然有人,你知道河南著名好漢吞舟魚苗振山嗎?苗振山的外甥金槍張玉瑾,更是赫赫有名。若能把那兩個人請到北京,不用動手,就得把李慕白嚇跑。」黃驥北在旁聽得,不覺出神,就說:「苗振山和張玉瑾的大名,我倒久仰得很。可是咱們與他二位素不相識,怎能由河南把人家請來!」冒寶崑說:「要辦自然容易。苗振山與我的交情最厚,三年前我還到河南駐馬店去看他。我要去請他,準行。他若一來,自然也要把他的外甥金槍張玉瑾叫上作伴。」 黃驥北搖頭說:「他跟我們素無往來,與李慕白又無仇恨,豈能走這麼遠的路,為咱們辦事?」馮懷、馮隆也搖頭說:「恐怕不容易把他請來!」冒寶崑卻微笑著,彷彿他有絕對的把握似的,又喝了一碗茶,就說:「只要黃四爺肯寫一封邀請的信,再送他些路費,我包管不出一個月,他準能來到北京。若請不他來,我就沒有臉再在四海鏢店保鏢了!」 黃驥北見冒寶崑說話這樣擔保,他不由吃驚,暗想,看不出這個冒寶崑,莫非他真與吞舟魚苗振山、金槍張玉瑾是至好嗎?果然真能把這二人請來,必能把李慕白打敗,就是自己花上些錢也不要緊。於是心裡很喜歡,就要問冒寶崑需要多少路費,這時花槍馮隆卻說:「冒老六,淨憑你嘴說不行;你得拿出憑據來,叫我們知道苗振山為什麼聽你的話,我們才能相信。」 冒寶崑一聽似乎有些生氣,就冷笑說:「其實我也是多管閒事。姓李的又跟我無仇無恨,我何必跑那麼遠,請來人跟他作對?不過你們不信我能夠把苗振山請來,可未免太瞧不起我。告訴你們實話吧。苗振山那個人性情兇暴,不重朋友;而且他又是個財主,無論什麼交情,多少銀兩,也請他不來。可是現在北京城內有一件事,這件事跟李慕白也有關。只要我把此事向他一說,他一定立刻就到北京來!」 黃驥北跟馮家兄弟一聽此言,趕緊就問是什麼事?冒寶崑卻笑著說:「這話要說起來可長了!」遂又伸手要去倒茶。馮隆趕緊把茶壺拿起,給他倒了一碗。 冒寶崑就一面喝茶一面說道:「吞舟魚苗振山那個人,武藝確實高強!這些年來他什麼事也不作,每年只出外一趟。有幾個山上的強盜,把劫來的金銀財物,揀那最好的給他留著,等到他來時孝敬他;倘若不這樣辦,他就能夠幫助官兵將山寨剿滅。他也不算官,也不算盜。只仗著他那身武藝和他那百發百中的鋼鏢,居然發財鉅萬,算是駐馬店第一家財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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