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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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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孟老鏢頭披著小褂,由裡院出來。李慕白就出屋趕過去,向孟老鏢頭說:「孟老叔,我這就要走了。俞嬸母此時大概沒起身來,我也不進裡院辭行去了,回頭請孟老叔替我說吧!」孟老鏢頭說:「李大爺,你就在這裡多歇兩天何妨?」李慕白搖頭說:「不,不!我確實到北京去還有些事情,過兩月我再來看老叔吧!」 孟老鏢頭見留不住他,遂就叫小夥計把他的馬備好。孟永祥老鏢頭和劉慶、唐振飛,一齊送李慕白出門去。李慕白把衣包和寶劍放在鞍下,就上了馬,向孟老鏢頭抱拳,說聲:「後會有期!」孟老鏢頭說:「那件事我託付你了!」李慕白在馬上說:「孟老叔放心吧!我一定留意。」當時李慕白就騎著馬往東去。 出了宣化城,只見遍野禾黍,大道平坦。朝陽發射出無限光輝。晨風飄飄地吹著衣襟,吹著草帽上的飄帶。路上的人馬車輛,荷囊的、挑擔的,熙熙攘攘,各奔各人的前途。李慕白這時心中也寬敞了好多,彷彿覺得把自己這些日的憂慮煩惱,以及綿綿的情思,全拋開了。 一路上詢問著道路,向前行走。雖然馬不很快,李慕白也不急著走路,只是走了兩天,就已然到了懷來縣境了。又走了不遠,前面看見蒼翠的綿延不絕的山嶺;在那山嶺上面,又有蛇一般地爬伏著的東西,那就是忽隱忽現的長城。問了問道旁的行人,據說前面就是居庸關了。 李慕白記起,早先在書上看過:「居庸疊翠」乃是燕京八景之一;現在眼前既是居庸關,想離著北京大概不遠了。於是找了個鎮市,用畢午飯,便上馬加鞭快行。走了六七里地,天色已至正午,炎日當空,似火一般,炙得人渾身是汗。李慕白便勒住馬,慢慢地往前走去。 已過去幾個村莊,見眼前的山越走越近,路上的行人可就不多了。李慕白暗想:聽說這居庸關乃是往北京去的要道,怎會路上沒有什麼行人呢?又想:也許是因為天熱,這正午的時候,行路的客人們,都找了涼快的地方歇下了,所以這時路上沒有什麼行人。正在想著,忽聽一陣串鈴的響聲,從那麥浪上淅瀝地灑了過來。 李慕白心裡很驚訝,催馬走了幾步,到了一股岔口,往北一看只見由那裡來了幾輛騾車,騾子上全都掛著鈴鐺,車上插著紅邊黃地的鏢旗,旗上也繫著鈴鐺,因此鈴聲亂響,越走得近了就越覺得噪耳。李慕白一見鏢車,不由駐馬觀看,只見那幾輛車來到臨近,車上鏢旗寫著是「延慶全興鏢店」;另有一根白布長旗,上寫「神槍楊健堂」。 頭一輛車上坐著兩個人,跨車轅的有四十來歲,身材很健壯;車裡坐著是個瘦子,有兩撇小鬍子,全都穿著黑暑涼綢的短褲褂,戴著草帽,手裡拿著扇子;後面車上坐著幾個人,都穿夏布小褂,拿著團扇,像是件大買賣的商人。 李慕白看了,心裡就想著:看這樣子一定是很有名的鏢車了,只不曉得哪一個是神槍楊健堂。當下自己策馬走開,那幾輛鏢車就在後面跟著,彷彿也是出居庸關的。李慕白就在這鈴聲亂響之下,往前走了不遠,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叫道:「前面的那個人,你上哪兒去呀?」 李慕白在馬上回過頭去,見是那個四十來歲,身材健壯的人,跨著車轅對自己談話。李慕白就等著他那輛車過來,把馬跟著他那匹騾子相併著走。李慕白就說:「我是到北京去的,你們哪一位是楊大鏢頭?」那人說:「我們掌櫃子沒跟著,這是一股熟路,就是我們一個人不跟著,只叫趕車的趕著騾子;只要有我們的鏢旗,就是半夜裡走,也敢保沒有一點舛錯,要不怎麼會叫字號呢!」說著臉上現出驕傲的笑色。 車裡那個瘦子又向李慕白問道:「你是遠處來的吧?你的膽子真不小!一個人就敢起這兒過居庸關上北京去?」李慕白一聽這話,不禁覺得驚異,說道:「這有什麼不敢走。這麼平坦的大道,一天不知要有多少人行走呢?」那瘦子一面在車裡揮著扇子,一面笑著說:「每天從這裡走的人倒不少;可是大幫客人非得有鏢店保著,小客人也得湊個四五十人才敢過山進關。像你這孤身客人,幸虧遇見我們,跟著我們走還沒錯;要不然不但你的行李馬匹都得被劫,碰巧連命也得饒上!」那跨車轅的人也說:「實在,你一個人走真危險!你就跟著我們走,只當你也是我們鏢店裡的夥計就得了!」 李慕白一聽,雖然明知道這兩個保鏢的人是一番好意,但是自己的心裡彷彿覺得是一種侮辱似的,暗道:神槍楊健堂又是個怎樣的人?我李慕白何必藉著他的名字,保我的平安呢?於是就傲然說:「這倒不必,我既然一個人敢走這條山路,我自然不怕什麼山賊;他們不劫我便罷,倘敢劫我,那我非得把他們賊子賊孫全都殺盡了不可!」說著,微笑著拍著鞍下的寶劍,說:「這就是給我保鏢的!」 那車上的兩個保鏢的,一聽李慕白這話,不由都怔了。那跨車轅的人問道:「朋友,你貴姓大名,一向在哪個鏢店裡作生意?」李慕白笑著答道:「我叫李慕白,我不是保鏢的,我只是會使幾手寶劍。」 那兩人一聽,李慕白這個名字,他們在江湖上並沒聽說過,便不禁有些瞧不起他,說道:「朋友,我勸你趁早兒別逞強,先得打聽打聽那居庸關山上的寨主是什麼人物?不用說閣下,就是我們的掌櫃子神槍楊三爺,也不能得罪他!」 李慕白問道:「你告訴我,居庸關上的賊首,叫什麼名字?」 跨車轅的人說:「你在這裡千萬別這麼賊呀賊呀地亂說;倘若被人聽見,連我們都受連累。那居庸關山上的寨主,名喚賽呂布魏鳳翔,原是北京城最有名的鏢頭。一口寶劍,一枝畫戟,天下無敵。因為在北京得罪了瘦彌陀黃四爺,二人比武三次,不分勝敗。後來黃四爺請出來世襲安定侯銀槍將軍邱廣超,兩個人才把魏鳳翔打敗。魏鳳翔一怒,他才來到居庸關山。因為他是鏢行出身,所以決不打劫鏢車;他佔山為王的意思,就是因為黃四爺在口外有買賣;黃四爺手下的人若想出入居庸關,那他是非劫不可!」 李慕白笑道:「這口氣可真賭得厲害;因為與人比武敗了,就不惜落草為寇。我再打聽打聽,這個黃四爺又是何許人物?那個姓邱的,一個侯爺為什麼要幫助他?」 跨車轅的人說:「大概你這是頭一次到北京去吧?要不然你怎麼連北京城這麼有名的兩位好漢,全都不曉得呢?我告訴你,黃四爺名叫黃驥北,是聞名的外館黃家,專作蒙古買賣;在張家口、歸化城,全都開著許多大買賣。黃四爺家大業大,本人的武藝又極為高強,慣使一對護手雙鈎,除了魏鳳翔之外他沒遇見過對手。他生性好佛,時常拿出許多錢來修廟、放齋、捨粥、捨錢、捨棉衣,因此人呼他為瘦彌陀。 「那邱廣超是世襲安定侯邱立德的大少爺,他的府第就在西城北溝沿。雖是個公子哥兒,可是自幼學得通身武藝,一桿銀槍真賽過當年的趙子龍。有人說他比黃四爺的武藝還強得多呢;可是他們兩人沒比過武,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你將來到了北京就知道了,這二人在北京真是頭一等有名的人物!」 這些話在李慕白真是聞所未聞,心裡十分高興。暗想,我到了北京,若沒事時,倒可以會會這兩個人,看他們到底是怎樣的人物?當下他又問那兩個人,說:「咱們談了半天,我請教你們二位貴姓?」 那跨車轅的人說:「不敢當,我姓孫行七,外號叫鐵腦袋;這是我的盟弟賽悟空劉五。我們都是滄州人,一向在延慶幫神槍楊三爺保鏢。」 李慕白問說:「你們楊三爺的武藝也不錯吧?」孫七詫異道:「你連楊三爺也不知道:我問你,你是哪兒的人呀?」李慕白笑著答道:「我是南直隸人。」 孫七說:「就是南直隸的人,也應當曉得楊三爺的大名。楊三爺是順天府直隸省頭頂有名的鏢頭,那一桿神槍,不要說別人,就是銀槍邱小侯爺的槍法,還有許多跟楊三爺學來的呢。」李慕白聽罷,點了點頭,心想:怎麼這些人都講究使槍呢?若有什麼神劍、銀劍將軍,我倒可以跟他們比一比。 當下一面談著話,車馬往前走去。那孫七、劉五這時十分謹慎地囑告李慕白說:「朋友,現在可快到居庸關了,你可留點神;要不然回頭真遇見了賽呂布魏鳳翔,你把他給得罪了,他要是跟你為難,我們可誰也幫不了你!」李慕白微笑道:「你們二位放心吧,我就是出了什麼事,也不能叫你們二位跟著受累。」一面說一面往前走。眼看就進了山路子,此時連長城上的垛口都看得很清楚了。李慕白看了山勢的雄險,長城的偉大,不禁想到當年修造長城的艱難勞苦。 又走了不遠,就見後面的幾輛車全都停住了。鐵腦袋孫七趕緊也叫車停住。李慕白撥過馬往後去看,只見後面來了五個人,全都穿著短汗褂,敞著胸。有兩個戴草帽的,那三個人就拿手巾包著頭,手裡全都拿著刀。李慕白就知道這一定是那賽呂布魏鳳翔手下的強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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