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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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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莲姑娘在旁听着,自然觉得杨健堂说话虽是太直爽,但也很有道理。不过却忍耐不住她内心的伤感,流了些眼泪,索性哭出声儿来了。德啸峰着了急,赶紧向杨健堂使眼色,不叫他再多说话;又向秀莲姑娘劝慰了半天,才请秀莲姑娘回到里院。 这里德啸峰见姑娘走了,就抱怨杨健堂说:“你不应该提起俞老镖头和孟思昭,你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个伤心的人吗?一提起这些事来,她就受不了!”杨健堂无可奈何地笑着说:“那么你说,将来可怎么办呢?难道孟思昭的一些事,就绝口不提,姑娘就永远在你家住着了不成?”德啸峰摇头说:“她一个年轻的姑娘,在我家长久住着自然不大好;何况姑娘也未必能耐心在这里。将来只有等着张玉瑾那些人走后,李慕白再一回来,我就跟李慕白商量,如若寻不着那孟思昭,就得把姑娘送回宣化府孟家去。”两人谈了一会,叫家人开了午饭,一同饮酒谈话。 少时饭毕,杨健堂把铁脑袋孙七等人遣回店房去,他就同着德啸峰坐着车到西城沟沿邱广超的家中。这时邱广超的镖伤已然好些了,见德啸峰、杨健堂来了,他很是高兴,就坐在木榻上与德杨二人谈话。德啸峰就把俞秀莲姑娘杀死苗振山,并约订后天与张玉瑾比武的事,详细说了。 银枪将军听了,心中十分痛快,就说:“苗振山那个东西,生平惯用暗器伤人,这回竟遭了恶报。黄骥北把苗振山、张玉瑾二人请来,原是想借着这两个人,把北京有些名气的人全都打服,将来苗、张二人走后,北京城就惟他瘦弥陀独霸。现在还没作出什么露面的事,却先死了一个,我想黄骥北这时也一定很觉难过的啊!”说毕,不禁望着德、杨二人微笑,旋又叹道:“我邱广超在北京也充了几年的好汉;想不到一遇见苗振山、张玉瑾,我就为他们所伤,可见是我的本领不行。如今看起俞秀莲姑娘来,真叫我太惭愧了!” 德啸峰便劝慰邱广超,说“是苗振山以暗器取胜,不算英雄。广超兄你虽然受了伤,但不能就算是败在他们手里。”杨健堂也说:“广超,你别觉得咱们不行了。后天俞姑娘与张玉瑾比武,倘若俞姑娘占了上手,那咱们也不便再打死老虎;若是张玉瑾胜了,那我也不能放他走,我还要跟他较量较量枪法,倒看是谁强谁弱!”邱广超也微笑着,说道:“后天我若能够挣扎,我还要看看去,给那位俞姑娘助助威呢!” 当时德啸峰、杨健堂又在这里与邱广超谈了一会,因见邱广超有些疲倦了,二人便告辞出了邱广超的宅子。依着杨健堂要回去,德啸峰却说:“咱们还得到铁二爷那里,回禀他一声去。因为现在已然出了人命,后天说不定还得出事。我德啸峰因此倾家败产都不足惜,但铁二爷人家是尊贵人,这些日跟咱们又常来往,倘或咱们的事牵拉上人家,那可真叫咱们对不起人了。”杨健堂说:“那么我回店房去了,你一个人到铁贝勒府去吧。”德啸峰想了一想就点头说:“也好。” 当下杨健堂另雇了一辆车走了。德啸峰坐着自己的车就往铁贝勒府去,走在街上也放着车帘,恐怕遇见黄骥北、张玉瑾等人,他自己一个人要吃亏。 少时到了铁贝勒府,门上的人就把他让到外书房。候了一会,铁小贝勒出来接见,还没容德啸峰详述情由,他就正颜厉色地说:“啸峰,你们把事情闹太大了。跟黄骥北赌气,跟张玉瑾比武,也都没有什么不可以。怎会今天竟弄出人命案来了!我刚把九门提督毛大人给送走。” 德啸峰听了,心中很是吃惊,就陪笑说:“我这些日处处忍气,下了班连门也不出,真没想到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那位俞姑娘我真看不住她,这两天她就出来这么一惹事,可是也不大要紧。苗振山虽然死了,张玉瑾也不愿意打官司,他就跟俞姑娘约定了,是后天一早在齐化门外比武。” 铁小贝勒气得又是好笑,说:“岂有此理,俞姑娘住在你家,你就容许她骑着匹马,拿着双刀,在街上寻仇杀人吗?你须知这是北京城啊!你也是当官差的人呀!” 德啸峰被铁小贝勒说得坐在一旁皱着眉发怔,心里想:铁小贝勒说得对。不然就叫俞秀莲离开我家,好歹由着她去吧!可是又想:我把俞秀莲带到北京来,原是为给李慕白成全婚事,就是自己与黄骥北、张玉瑾等人结仇,也是为李慕白而起。交朋友交到底,不如我豁出身家性命,帮助俞秀莲跟他们拚了。正待要慷慨陈辞,就见铁小贝勒又说:“刚才毛提督来找我,就是说你们的事弄得太大了,他要干涉。他并听说俞秀莲是李慕白的妻子,李慕白现在仍匿居在城中。杀死胖卢三、徐侍郎的事,也是他们做的。” 德啸峰惊讶道:“这是哪里的事?胖卢三、徐侍郎死的时候,李慕白正在病着;我跟俞秀莲那时还在延庆哩!” 铁小贝勒摆手说:“那件事至今尚是疑案,此时也不必提。李慕白、俞秀莲和你的关系,刚才我也都告诉毛提督了,他也没说别的,只叫我告诉你们,不要再惹气争斗,一半日内他就要把张玉瑾那些人驱出北京了。” 德啸峰一听,心里方才明白,知道这大概是瘦弥陀黄骥北,他见苗振山死了,剩下张玉瑾等人也不能再替他报仇出气了,而且事情闹得他也无法收拾,所以他又托出毛提督来解决此事了。当下心中又有些痛快,就向铁小贝勒说:“二爷是知道的,两个月以前我就处处忍事,现在这苗振山等人不都是黄骥北给邀来的吗?既有毛大人的话和二爷的嘱咐,我拚出不上班去了,在家看着那位俞姑娘,决不叫她再出外惹事。就是金枪张玉瑾再找到我的家门,我也是只有闭门不见,不与他闹气!”铁小贝勒点头说:“好,你回去吧!千万看守住那俞姑娘,要不然再出了什么事,连我也难以为力了!” 德啸峰连连答应,就起身出府,坐着车回去。心里却十分喜欢,暗想:瘦弥陀黄骥北这回又算是失败了。他费了很大力,请来这苗振山、张玉瑾,结果没寻着李慕白,也未能奈何我。只给他伤了好友邱广超,现在又赔上苗振山一条性命。果然提督衙门若将张玉瑾他们驱出北京,那时看他黄骥北还有什么面目见人!不过转又一想:黄骥北那个人阴险毒辣,恐怕不能甘心吃这个亏,我还是小心提防他才好。这样想着,车辆已走到东四北大街,眼看着就要到他的家了。忽见赶车的福子,回身掀着车帘,向德峰说:“老爷,前面那不是黄四爷的车吗?” 德啸峰赶紧扒着车帘望外去看,只见前面一辆簇新车围子的轿车,菊花青的骡子,很快地往南边去了。德啸峰认得正是黄骥北的车,心里不禁惊讶,暗道:“看这样子黄骥北是很忙呀!不知道他又奔走什么事情去了?” 少时,福子赶着车回到三条胡同德家门首。德啸峰下车进去,就嘱告门上的人,说是除了至亲好友,无论什么人来找我,就都说我没在家。进到里院,就给杨健堂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然后就想应当怎样宛转措辞,把铁小贝勒阻止争斗的事去告诉秀莲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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