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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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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将酒递给了那老者,老者喝了两口,笑道:“其实,我知你好喝酒,随时都代你备得有,并非不愿你喝,只为长途跋涉,到处都伏有危机,你为人心直口快,又含着一肚子怨忿,怕你误事,才不得不拦住你些。现在已在荒野之中,四无人烟,不怕你闯祸,这瓶酒你还不致于喝醉,我酒量有限,你都喝了吧!” 那骡夫一听,满面堆笑,接过酒来,边喝边道:“你终是不放心我,你看我在路上与人多说话没有?今天风雪这么大,我看三道岭已是去不成了,趁着雪未垫厚,我们快赶一程,找个人家,投上一宿,明天看雪势如何,再行定夺怎么样?” 那老者还未答话,猛听一阵马蹄之声,随风传来,他忙向那骡夫使了一个眼色,提高警觉。 这时,雪势越大,粘天衰草,匝地黄云,全被遮没,虽只片刻工夫,地上积雪,已有二寸来厚,雪花如掌,从暗云中,“沙沙沙,,往下落个不停,有时风力稍大,雪被风一卷,便成了万顷银涛,怒涌惊飞,前路茫茫,只是一白,数尺以外,便难辨物。 突然,又是一股劲风急卷,二人俱是久经江湖的人物,一听风声,便知是敌人来袭,迅忙间方抽出兵刃,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清叱,道:“你们找死!” 声还未了,但见红影乍闪,立有四条黑影,分向四个方向倒窜飞跌,落地就没见起来。 在这同时,那两匹骡子像发了狂似的急奔了一程,方才停住。 就见,雪花如潮中,离车丈许以外,一骑快马,马背上坐着一人,身披着一领代帽兜的大红披风,自来路那一方,风驰电掣般跑将过来,那马通体纯白,如非马背上人衣服是鲜红颜色,几辨不出,是马是雪。 马本膏大,昂首驰奔,绝尘飞驶,鼻掀口张处,团团热气,雾也似的蒸腾而起,马上人两足扣镜,挺立马背之间,稳如泰山,那领大红披风,被风吹起,与肩相平,露出一身黑缎子密扣戏劲装,越显得英姿飒爽,真个的人是英雄,马是良骥。 就这么一顾之间,马影便自消失,没了影子,二人不禁又惊又佩。 他们重又上车,方待再次起程,一看车篷罩上,积雪已有三寸,骤身也成了白色,雪被骡身热气溶化,遍体热气蒸腾,勒口和尾巴上,结了许多冰丝,幸是当地土产健骡,耐惯寒冷,否则,休说雪中奔驰,便冻也冻死了。 二人同时动手,将车篷上的积雪扫去,又将车后的毡巾打开,搭在骡背上面,匆匆整理停当,重上征途。 此际,前途积雪越厚,车在雪上,十分难行,二骡已不能像先前那般急驰了。 骡夫见那雪越下越大,雪花如掌,密舞翻飞,再有两三个时辰,赶不到歇脚之处,连人带马,怕不都得葬身雪里。 他心里一着急,拿起酒瓶,“咕嘟嘟”把余酒喝了个净,把瓶往车后一甩,跳下车来,拉着前套的骡嚼子,便往下跑去。他本天生神力,这一跑,足跑有十多里路,忽见眼前人影一闪,冒出一个头戴宽边斗笠,身着青布棉袄裤,足登雪橇的壮汉,迎了上来,笑道:“我听骡鸣正急,以为发生了雪难,所以赶了来,这样的大雪天,也真难为你们了。” 那骡夫见有人招呼,连忙也招呼道:“我姓张,这是我大哥姓李,车陷雪里,没办法,只有拖着它走了。” 那黑衣汉子道:“你一个怎能拉得动,我来帮你吧!”说着,一挽袖子,也拉着另一只骡子的嚼头,两人这一用力,倒是快了很多,没有好大工夫,拉到了一处平地,他笑道:“到了,到了!” 在密雪飞洒中,道旁隐现出四、五所人家,屋顶被雪盖得老厚,中间那一家,门外还有几棵老树,却是沙漠中少见之物,那壮汉又帮着他们把车拉进门来。 老者见那门甚为宽大,足可容四辆大车同时并进,里面是所三合大院,显像个大客店的神气,地势却又如此的偏僻,不在官道之上,再一想途中所遇,从那黑衣汉子的出现,至这几所房子的款式,可疑之点正多,不禁心中一动,暗道:“事已至此,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天由命吧!” 他心中虽是这么想着,就一边向那壮汉逊谢,假作撞雪,整理衣带,暗中却摸了摸怀中的暗器,准备必要时,只好一拼了。 正屋前,早就站着一位中年文士打扮的人,朝着老者一拱手,笑道:“这般大雪,行路不易,快请进屋,暖和暖和,将驿车就交给我这兄弟料理吧!” 说着,那黑衣壮汉方走向车前,往车中一看,忽然吃惊的道:“里面还有一位小兄弟,大概是病了吧?” 那老者一面举手道谢,忙道:“那是敝人的少东家,因在路上受了点风寒,今日如非主人情重,前途茫茫,真不知如何是好呢!” 他说完随即爬上车去,将车中那病少年,连被抱了下来,走入房内。 此刻,那骡夫铁三也将随身的行李搬下,与那老者互相抖了抖身上的雪,黑衣壮汉已将骡车向西棚内拉去,铁三还要跟去,相助料理,那中年文士忙拦住道:“张兄已辛苦了一天了,正该歇息歇息,坐定之后,我命人相陪几杯闷酒,驱驱寒气,以消客中岑寂。至于这位小兄弟的病,我会设法延医调治,我们进屋再说吧!” 二人见主人情意诚恳,言谈动作,俱似斯文一派,是先朝衣冠打扮,心中略为放宽,只道得了援。 那中年文士见那病少年被老者半扶半抱,坐在堂屋木椅上,兀自首迷不醒,近前摸了摸头,吃惊的道:“这位小兄弟烧得火热,看来病得不轻。外屋太冷,快请进里间,放他睡在床上,少时进点饮食,得快些找大夫来才行,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老者又忙称谢,随着主人进了内间,掀起暖帘,见室中烧着暖炕,炕头上还放着一个沙泥砌成的方火炉,炉台上傲着两个白沙壶,壶中水已大开,壶盖被热气冲得“吧吧”直响。桌椅用具一概齐全,炉火熊熊,满室生春,纸窗如雪,纤尘不染,就连那火炉,也都是用沙泥砌成之后,再用米汤浇上去的,再经树脂打磨,平匀光滑,真个洁净已极。 休说三人雪中得此去处,无异身处仙境,就是这几个月来,他们逃亡甘凉道上,遇上了回族王公,和几处大家豪富,山没有这等雅洁舒适。 老者见室中雅致,毫无一丝江湖气,心中又放宽了许多,先扶那少年上炕去睡倒,问他想吃、喝些什么?那少年口里含糊了两声,又自沉沉睡去。 老者愁思无计,只得回身请教主人姓名,那中年文士道:“学生袁无愁,先祖乃前明督帅,家变之后,已移来此地。” 那老者一听对方是忠臣之后,心中又宽了许多,不过,他还是不敢大意,因方才铁三已告诉人家自己姓李,也就道:“在下李怀石,和我义弟张鲁,护送小东家去迪化投亲,不想遇此大雪,因而走错了路,得蒙主人留住,叫人感激不尽。” 袁无愁早已知道他们的底细,为了保护他们主仆,已派出好几批的人手,今听他不说实话,心中虽然有些不高兴,可也不便说破,只是冷冷的道:“二位,你们千里跋涉,又有病人,够苦的了,歇着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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