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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谁知福安康人细鬼大,早就存心玩弄梅心美,教她不能再返回甘碧等反清侠士那一边去,永远受自己的利用。他最怕的就是师傅孟丽丝,如今猿女一走,他便肆无忌惮。和尚穷更不会放在眼里。龙船队过了清江浦,渐渐驶近扬州,这天康清命人把楼船布置一番,备了精美酒食,请梅心美一同赏玩月色。天上无云,月明如镜,龙船寄碇之处,刚是高邮湖的一段,一轮皓月,倒影湖心,清风吹来,楼船悬着的铁马,叮当发响。船里不设灯烛,轻纱作幔,缕缕幽香,从驮芦吐出,细看福安康,饮了几杯,粉面微红,份外显出高贵的公子哥儿气派。梅心美芳心卜卜地跳,她素来不敢多饮,当下禁不得福安康再三邀饮,连尽两杯,心头跳的更甚,不觉倚身船栏。

  福安康年纪虽小,长的却像成年人一般,瞧见梅心美眉目之间,半开半闭,知道小姑娘已是不胜酒力,心想:今夜放着现成的机会,还不下手,尚待何时?立刻提起金壶,手执玉杯,替她注满了一杯酒,含笑道:“姊姊醉了。”梅心美道:“我没有醉。”说罢只望着他笑笑。福安康便道:“姊姊,今夜良宵美景,我们干了这一杯,祝姊姊芳华不老……”梅心美接过玉杯,不待他说下去,便道:“你呢?”福安康把身凑上前,低声道:“姊姊,我们像今夜月亮一般,团圆无缺,你道好不好?”

  梅心美只是嘻嘻的笑,福安康把酒杯送到她的唇边,她喝了半盏,便推到福安康面前,要他干了杯中的酒。福安康一饮而尽,故意道:“姊姊酒多了,让我把丫环叫来,扶姊姊回房里歇息。”梅心美嗯的一声道:“我不!”她这时只觉全身火一般的热,双足却软绵绵的,站不起来,心里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原来福安康这坏种,早在酒里放下了一些药物。看官们也曾记起,当日司马长缨被飞凤迷惑,软禁在宫里时,乾隆为着要拆散司马长缨和王雪莲这对恩爱夫妻,便听信傅恒之计,给一种藏僧进贡的药露给二人服下,其后幸得陈家汉及时阻止王雪莲,没有受毒。福安康放在酒里的,就是这害人的东西。一刹那,船楼的套厢里,轻纱垂下,人影蠕蠕,梅心美浑身无力,双眼倦的睁不开,已被福安康把她搀扶回自己的室里,悄悄的道:“干么不把丫环叫来?要弟弟服侍,怎好意思的。”

  正在这时,船尾一条黑影,掠空纵上船楼,一幌身已闪进套厢,没发出一点声响。福安康还未察觉,正要遂其所欲,梅心美酒醉三分醒,惊道:“弟弟,这是什么地方?你……你……你……不要这样……”蓦地一股掌风扫到,福安康当堂从软榻滚开,跌的他在舱板上连翻带滚。抬头一望,黑暗里站着一个人,头上去了帽子,露出光秃秃的头顶,身穿袍褂,认得不是别人,正是乾隆的假替身和尚穷,不禁大惊。只见和尚穷把衣袖向后一拂,榻上一床锦被立刻把梅心美一卷,整个人裹了全身,露出头颅。

  福安康翻身便起,悖然大怒,指着和尚穷道:“你这穷光蛋!本爵主干的事,那到你来管,快给我滚!”一摸腰间,刚才已把佩剑解下,放在楼头。便顺手抓起一张楠木椅子,迎着和尚穷飞出。福安康跟孟丽丝练了几年武功,外功内劲已有八分成就,这一张椅子挟着五百力摔力。和尚穷一听风响,连忙双掌交搭,护心推出,立刻篷的一声爆响,楠木椅子当堂四分五裂,碎成片片。和尚穷冷笑道:“福哥儿,心美是我的徒儿,你敢欺负她,教我焉能不管。”

  福安康见和尚穷掌力这样厉害,知道奈他不得,便悻悻的道:“梅姊姊早就答应嫁我,是你的徒儿又怎样?皇上也不会责我,难进你敢干涉?”和尚穷怒道:“你如今年纪还小,便学成这些下流无赖勾当,我老实告诉你,一天有我在此,你也休想接近心美。”说了喊声:“宫女快来!”

  守在外面宫女听见喊声,连忙进来,和尚穷道:“梅姑娘醉了,快扛她回返室里,不许你们走开!”四名宫女见梅心美裹身被里,觉得有点奇怪,却又不敢多问,大家望了福安康一眼,便把梅心美搀起,和尚穷跟在后面,一直把她送回卧舱里。福安康望着各人走下船楼,不觉恨极,一脚把酒席踢翻,切齿道:“你这秃奴!明天待我禀告二格格,她定会替我来泄这口鸟气的。”

  自此以后,梅心美便给关在舱里,和尚穷吩咐几个老宫人,在她身旁伺候,寸步不离。但福安康经这晚给和尚穷责骂一番,第二天一早便和碧琅钓叟等一行离开龙舟。和尚穷以为他知难而退,对梅心美已息了觊觎之心。怎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天夜里,少林小妖女莫卧儿跟踪到来了。

  且说莫卧儿自那天离开了郝家寨,沿路追赶龙船队,务要探得康清把梅心美挟到那去。这天已抵扬州,南下龙船像长蛇阵一般,赫然寄停江滨。姑苏城外,来往众多,岸上虽然满布官兵,却还容易混过这班脓泡的耳目。入黑之后,她找着一处桥底,换过一身浮水夜行衣,头裹鱼网发帕,脚下踏水快靴,一路向江心潜去。

  她知道龙舟上的皇帝是和尚穷,暗念这密宗僧人的本领,当日在清虚观玉洞府时也曾吃过了他的亏,这番见面,定要抓着他的病处,倘他投鼠忌器,定会把梅心美交出。想了便向着中间的一艘楼船泅近去。莫卧儿上次已探过龙舟,知道天视楼所在,当她正缘着桅杆展起“猿猴升木”本领的刹那,想不到桅顶上已伏着一条黑影,这黑影像一条大蛇,绕着桅杆两匝,远望又似一面给风卷在桅上的旗帜,原来那是一个人,绕着桅杆不动,这人就是那个能够把身子伸长和蜷曲的方外怪客木道人。莫卧儿又那知道。忽觉一阵夜风吹来,眼前光影一亮,才知面对着的船舱,窗帏给风吹开,瞧见舱里正有二个人对桌饮酒。

  莫卧儿忙的一势“喜鹊过枝”,足下一踩,便从桅杆飞身跳到船楼的栏上,转过一势“倒竖蜻蜓”,俯首下瞰舱里,原来饮酒的是二名侍卫,他们似刚下了班,在舱里一边饮酒,一边谈起来。其中一个道:“老朱,明天我要调班了,今夜和老兄喝过这几杯,怕要到杭州才再见面了。”说话的是个一级侍卫。对桌的一个应道:“今天小弟便打听到了,高大人已到了杭州,周将军调你们四人前去,赶着明天便起程,是不是?”那一级侍卫点头道:“老朱,是佟爷告诉你的么?他也一同前去呢,听说高大人过几天趁着擂台未开启,打算逛遍湖上名胜地方,什么花港观鱼,三潭印月……”还未说毕,那叫老朱的便道:“金爷,不要在小弟面前炫耀了,免使我想的心病起来,不过高大人也忒随便,不怕人认得么?”

  那叫金爷的道:“圣天子有百灵扶助,这番一路南行,又有谁个知道,何况有二格格和周将军跟随一起。”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江风,把船窗的帏一扯,那侍卫把空瓶子向外掷出,丁冬掉进水里。一边打着欠呵道:“酒已罄了,今晚江风很大,还是早点睡觉,明天好登程。”一声响,楼窗已经闭上。莫卧儿把腰一挺,再翻上船舷,心想:“原来乾隆已抵杭州,过几天还要游湖,哈哈,这魔头也忒会吟风弄月呢,可惜你的命儿已给刚才的二个奴才从口中断送了。”想了急着要找和尚穷,逼他说出梅心美的下落。立刻施展贴壁轻功,缘着船舷向天视楼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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