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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万里寻娇妻 且说司马长缨不知蒙面人是太极手王崇明,以为妻子勾引外人回来对付自己,一时怒火如焚,大骂王雪莲干的好事,要起来反击,却给王崇明施出“降龙剑指法”锁着他的脑后骨,休想动得分毫,便咆哮挣扎,如同猛虎坠进猎人的罗网一般。王崇明便道:“阿莲,这个人已经迷了心窍,如今先把他困起来,随后再发落。” 长缨给关在往日飞凤的寝宫,身上穴道被点,活动不得,只有大呼求救。可是喊了半天也没有理睬,知道侍卫们都给王雪莲撵走了,不觉怒愤填胸,破口大骂。过了片刻,忽听隔室传来王雪莲的说话声,像和人细语。更疑心妻子有对不起自己的暖昧行为。一时如万箭穿心,悲痛难言。楼外夜色阑珊,灯火尽暗,只有隔厢射出来的灯光,那里正是自己的寝宫,不觉想象到王雪莲已是红杏出墙,这时正在投怀送抱,不觉气得大叫一声昏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悠然清醒。室里一片漆黑,窗外投进微光,照见一室沉沉,想起这一座鸾凤宫,当日分作东西两座,这里是飞凤的寝宫。犹记飞凤在日,对自己体贴入微,柔情万缕。想不到今天凤去楼空,她已随王妃阿丹回京;王雪莲亦已投进别人的怀抱。正是睹物思人,这座鸾凤宫从此风流云散,想了又是伤心坠泪。 当他正在呆望着寝台的纱帐,寝台是在套厢里,隔着一重纱幔,忽觉火光一闪,来自帐后,举目看时,瞥见纱帐上出现一些奇景,原来帐后垂下一幅壁画,灯光照射,隔着纱帐透出来:画里绘的是宫殿背景,中间一张圆桌,酒肴陈列,座上却倒着五个人,都是七窍流血,死状甚慘。其中一个,死时还瞪着双目,手中正在拔剑,长缨立刻认得是他的爹爹司马瀛,因为当年八腊士入宫赐宴,给雍正下毒酒中,五人饮进身亡,只逃出甘凤池、吕四娘。那时司马长缨年已十二岁,因此深印脑中。当下不觉惊呼一声,骇出一身冷汗。 谁想跟着他的叫声,灯火骤暗,刚才纱帐现出的人物,眨眼消失。长缨心里暗道:“我爹被害时的情景,怎么会绘成壁画,在此出现?”正诧异间,帷后灯光又亮,这番垂下的巨幕,绘的是另一幅人物。那是在一个房产里。榻上躺着一人,和衣而卧,榻前呕吐狼藉,那人面向出外,正在沉沉大醉。长缨一看之下,便认得这个人就是自己,正觉惊诧万分。 再看画里原来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在烛光之下,手里拿着一柄小刀,刺伤她的手臂,鲜血点滴,濡在她的下裳,一块猩红。长缨不觉瞧得面红耳热,他的脑子里一触,立刻知道画里的是什么的一回事。那时他在海岛上初遇飞凤,一晚他喝醉了,给飞凤扶回她的室里,半夜醒来,发觉飞凤低声饮泣,一看她的裙挡,才知铸成大错。当时还以为自己醉后糊涂,从此便受她暗中威胁。如今看见这幅画,才知自己当时已醉得不省人事,那次落红点点,不过是飞凤伪造的证据。一时如梦方醒,暗叫一声:“原来我一直受了她的欺骗!” 一瞬之间,帐后又换过别一幅图:那是一个海滨的沙滩,地上倒着一个断了双足的人,满面虬发,已经死掉,可是一双虎目,圆睁不瞑。身旁跪着一个英俊少年,正在拔剑指天为誓。长缨不看犹可,一看便叫出:“虬发伯伯!”跟着旧事涌上心头,暗道:“你当日临死,用指割石,留字命我报仇,我司马长缨忘记誓言,腆颜事仇,还叫得是人吗!”说了想引掌自挝面颊,谁知手不能举。便叫出一声:“我真不是人!”怎知一叫便全室漆黑,那幅画再看不见了。 长缨汗流夹背,正在思前想后,厢里突来了刷的一响,纱帐内灯光又亮:这番现出的一幅画,像是愁云惨淡,灯影跟着也暗淡起来,只见画里画的是一间古老的房子,床上一个老妇人,双手握着一张匕首,插进喉头,血如泉涌,这老妇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娘司马太夫人。当日长缨平定大小金川,班师回京,得封靖远侯,回乡祭祖之日,想不到老人家怒他变节事清,认贼作父,甘作奴才,因此自尽以死相责。长缨一瞧画里娘亲的面貌,像是生时一般,不觉天良顿现,要上前抱尸痛哭,那知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只有哭叫:“娘亲,孩儿不孝之罪,虽百死不足蔽其辜,可恨孩儿手足不能活动,否则今天当自刎于娘亲之前,以赎其罪。” 这忽儿,室里又复回昏暗。长缨像是做梦一般,骇的全身汗湿。他也不知刚才的景象是幻是真,十数年间的事,又一幕一幕的出现脑海,从他父亲云台剑客司马瀛之死,以后随甘凤池到处流亡,如何遇见三音神尼,和王雪莲初会,黄河滩畔,暗订终身,不久王雪莲上密勒池拜师,自己也到昆仑山学技。后来大家技成,王雪莲弃圣婴名义出奔,得成眷属。谁知东海岛上,和飞凤遇上,这妮子竟爱上自己,设下圈套相赚,终坠进她的掌里,原来那次自己实受其骗,从此王雪莲便醋海翻波,弄到投崖失性,都为飞凤而起。长缨想到这里,对后来之事,虬髯叟如何惨死,自己的娘如何留书自刎,再不敢想象下去。窗外射入光影,枝头鸟唱,才知天已发白。略一转身,忽觉手足已能活动,喜极一跃而起。心想:“原来蒙面人只点了我的阴阳穴,因此太阳一出,鸡声唱晓,我便能够活动起了。”他一推室门,原来没有下键,蹑足走到王雪莲的寝室,门已开启,一看室里,没个人影,被褥整齐,像昨日没有在此入睡似的。 忽见桌上留着两行字道:“长缨哥哥,你若执迷不悟,此生恐无复相见之期矣,临别悲痛,望君珍重。莲妹留字。”长缨睹书呆了片刻。忽忽走下鸾凤宫,把宫门外守卫叫来询问一番。才知半个时辰之前,王雪莲正和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离去。长缨很是惊奇,暗念那汉子是谁?莫非是邛崃山上八腊庙的武林朋友?这样看来,昨夜我把她误会了,心里又觉不安,便决意邛崃山上探王雪莲的下落。 第二天阳光照在白雪皑皑的山头上,长缨已来到八腊庙,庙门开着,他入到殿上,瞧见灯光荧然,照在一列灵位之上,旁边又供着一个骨灰坛,不觉又惊又愕。他看着灵位上的名字:独臂神尼、甘凤池、虬髯叟、吕四娘、隐禅上人、了因禅师、上官云华、云妙香,除了独臂神尼因辈份太高,昔日见面的日子无多之外,其余七个人,不是良师就是益友,甘凤池是带自己出身的师傅,虬髯叟是同门师伯,隐禅是少林寺掌门,名义上应称他作师伯,吕四娘昔日和自己爹爹结义,论辈份也是姑姑,了因更是老前辈,名份是师叔祖;上官云华夫妇,曾共患难,而这七人,全是丧在自己妻室飞凤手里的。 他望着殿上灵位发呆,心里不知是惶悚抑是惊怵,想起往事,如梦方觉,双足不由自主地跪在灵座之前,流涕道:“各位前辈英灵,想我司马长缨昔年多蒙各位提携教导,不料我自己离开昆仑山以来,不但未曾答谢各位大恩,反和飞凤成婚,令到各位先后丧在她的手里,我违背师门,忘了家教,敌友不分,还有何面目见天下朋友?”说了不觉大哭起来。 庙里一片寂静,只有长缨的抽咽声,过了一会,他觉得庙里好像没人,瞧着摇晃的琉璃灯光,忽然想道:“庙里不会没人的,刚才大门开着,还有这琉璃灯,定有人把它燃着的。”连忙拭泪起来,四处一望,见侧边甬道的门打开,便沿着甬道寻至后园,穿过月门,来到方丈室外,忽听有人在耳边道:“你这不长进的东西,云台司马氏的威名,都给你丧尽了。” 长缨不觉一怔,知道这是有人传音送到自己的耳里,立刻两步跨进方丈室,只见座上坐着一人,面如满月,紫棠脸皮,双目神光闪闪,颔下三绺短须,年纪约过五十,这个不是别人,正是王雪莲的叔父五台太极派掌门王崇明。长缨立即上前拜见道:“王叔叔什么时候来到山上?叔叔可好?”刚一俯首,瞧见王崇明玄袍束带,是穿薄底快靴,认得那夜在金川宫的蒙面汉子,穿的也是一样,心里恍然悟道:“原来是他来教训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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