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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她的夜行轻功,如同夜间豹子出窝一般速度,瞬已来到清虚观里。远望玉洞府射出火光,知道褚鸿钧未睡。便绕道到了禳星台,飘身落到瓦上,双足倒挂檐头,窥向阁里。灯光之下,褚鸿钧和冯道德,正在阁里说话。

  只听冯道德带点诧异的口吻道:“怪不得她的样子和司马长缨一般,原来是对孪生的兄妹。”褚鸿钧道:“贤侄千万不可告诉别人!我曾当着庆云三丫头跟前发誓,她才肯把玉仪的身世说出,如今她们师徒先对我不起,也怪不得我对贤侄揭破她们的秘密了。”

  王雪莲剑愈听愈是惊奇,忽听冯道德问道:“师叔,那么玉仪也知道自己的来历了?”褚鸿钧道:“想她自然知道了,二十年来,她的师傅不时到山东云游,名目上是朝拜泰山,其实是暗中和司马长缨的娘亲见面,听说玉仪长大之后,也随庆云回家,拜望她的娘亲两次呢。”冯道德又道:“她的娘怎么不让长缨知道呢?”褚鸿钧道:“这点我可猜不到,贤侄怎么要査根问底?大概当日司马太夫人把玉仪送给别人收养,若非遇到庆云三丫头,玉仪已死在路上了。人家替她从小抚养长大,而且出了家,怎好认回作自己的女儿。二来太夫人一直未把这事对人说出,如果一旦给长缨知道,反会怪她拋弃亲生骨肉呢。”冯道德答道:“师叔说的有理,这事将来再说,如今要紧的,就是刚才在庵里见着的字儿,师叔打算怎么办?”

  褚鸿钧微微一征,答道:“我看这不过是庵里道姑弄的诡计,你说谁个的口气会这样大,敢来限我天明之前放人?”冯道德作事谨慎,答道:“师叔不可不防!否则玉仪能躲到那里去?何况她一足已折,行动不得,庵里道姑也说未曾见她出外,这样看来,或者真的来了武林高手也未可料。”

  王雪莲挂身对檐,二人说话都听的真切,暗道:冯道德这厮果然刁钻,怪不得周日青把他收留,这番到来不知要干些什么勾当,今后有他在处,须得着着留神。只听褚鸿钧道:“贤侄主意怎样?我褚鸿钧从来便不受人恐吓的,要我放走二人,万难办到。”

  冯道德看看窗外,似乎怕有人窃听,然后低声道:“师叔要当机立断,倘不放走她们,便要乘夜解决,不容犹豫的了。”老道瞪了双目道:“你叫我即时把二人干掉么?”冯道德点了点头,一双三角眼垂下,一脸阴险的道:“如今便要动手,趁庆云的穴道给金簪压着,我们进去把她勒死,然后赶往坛子岩,连少林小妖女也一起送往鬼门关去,跟着向千仞峭壁下一扔,那就一了百了。”王雪莲听到这里,不觉捏了的把汗。心想今夜幸而赶来一探,谁料到冯道德狠毒到这般田地呢。当下一势飞云纵离开檐脊,人影一晃,瞬已没在暗处。

  且说莫卧儿被捆在坛子岩下,全身裹作一团。过了几个时辰,穴道渐渐复通,睁眼一望,眼前惟见一片漆黑,鼻子里嗅到阵阵泥土气息;手足绑的几乎透不过气来,想起日里情形,知道已被禁在地下,但不知这洞穴是什么地方。不禁叹道:“我莫卧儿真的命苦,想我出生未几,爹娘便给满洲人杀了,幸得隐禅师傅把我抚养成人,怎知未出师门,他老人家又丧在飞凤的脚下,如今只落得孑然一身,若果死在这里,岂不是没人知道,死得不明不白吗?”忍不住悲从中来。忽地记起:隐禅师傅在日,曾训示自己,说武林人只要有一寸气,还是未到绝望的,如今我依然活着,那又何必灰心。

  就在此时,上面呼的一响,一团黑影缘着绳子落下。那人身手矫捷,到了中途,先喊出“小妹妹,我来救你了,不要惊!”认得是玉仪的口音,不觉又惊又喜。忙应道:“姐姐快来!我全身给捆着,一点动不得。”说声未罢,玉仪已双足履地,沿口垂下一根长长的大麻绳。

  玉仪一晃手里火筒子,她今夜换上一身男子的夜行衣,黑巾扎在头上。她拉出短剑在手,两三下戳去莫卧儿身上捆着的野藤,轻轻把她一带。莫卧儿乘势纵起,举手投足,舒张血脉,忽地唷地一叫捧着左手,才记起五个手指骨都给褚鸿钧抓折了。玉仪惊道:“妹妹受了伤么?”莫卧儿忍痛道:“不要紧,我的手掌给老道抓折,还幸左手没事。”玉仪急道:“快些逃出穴外再说,让我来背你。”莫卧儿道:“不用这样,我一手也可缘上,还有双足帮助。”她伸出双脚,已经没了鞋儿。

  莫卧儿像猿猴上树一般,双足夹着绳子,向上揉升,手掌使出吸力,一刹那已攀上穴口。玉仪暗嘘一口气,跟着也缘绳来到地面,两条影子迅速离开坛子岩。莫卧儿撕破衣服裹着手掌,边道:“今夜若非姐姐赶来相救,我定会丧在褚鸿钧手里了。”玉仪答道:“不会的,天明之后也有人来救你的了,我不过心急,所以要早一点儿把你救出。”

  莫卧儿道:“我也猜到令师会前来相救的了。”玉仪摇首道:“妹妹猜错了,我师傅也给褚鸿钧抓起,那能前来相救。”莫卧儿诧道:“那末还有谁?”玉仪便把遇见王雪莲的事说出,又道:“我也是从她的口里,才知道妹妹被囚在坛子岩的洞底的。”莫卧儿暗惊,心里道:“不好!王雪莲跟踪前来,难道是钉梢我的?”忽听玉仪道:“妹妹先回庵里等着,我还要到清虚观救出我的师傅。”莫卧儿才想起自己虽然得脱,但庆云还给褚鸿钧囚禁着。便道:“姐姐救了我,我岂能袖手旁观?让我跟姐姐一起前往。”玉仪推辞不得,只得一同奔向清虚观。

  她们刚来到牌坊之外,静夜里铮的一响,像金玉交碰之音。一刹儿又是剑风破空,嘶嘶响动。莫卧儿愣道:“观里有人交手!”二人一前一后,展起轻功循声纵去。只见玉洞府前,星光之下,两团光影,一青一白,杀的起落奔腾,一合一分。细看才知褚鸿钧和一个白衣女子斗剑;那女子正是密宗女侠王雪莲,背上驮着的庆云道姑,还是昏迷未醒。王雪莲因要掩护着她,一口青萍剑封闭全身,像笼罩在淡绿的雾影里。老道手里的一口剑,只亮出光影,瞧不出剑锋,飒飒生寒,乍隐乍现,原来这一口正是从莫卧儿手里夺来的北极寒光剑。

  玉仪早已按捺不住,一势“雁落平沙”斜冲落下,口里喊道:“王姐姐、我师傅怎样了?”褚鸿钧听到风响,也认得是玉仪的声音,一时怒恨交迸,回身就是一掌。这一记迷踪掌里的“天师印”,内功绝伦,专辟向前额俗人称作“印堂”之处,中掌的人当堂天灵盖碎成齑粉。就是一尺之内给掌风冲到,也觉头晕目眩,鼻骨刺痛。玉仪刚迎着他的掌纵落,王雪莲不觉吃了一惊,自己的剑正和老道粘上。这电火般的一霎儿,只有疾发左掌,如电闪雪奔,沥啦一震。这一记密宗“推云掌”,正是藏派武功的一绝,空气受到推动和压迫,像打雷一般,玉仪震的全身摔开,恰恰避过褚鸿钧的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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