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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奇童遭忌

  时值隆冬,气候严寒,大雪飞降,昼夜不停。池塘中小溪上,全部冻结成厚厚的晶亮冰层,房檐下垂着一根根的冰柱,枯树秃枝上压覆着洁白的雪花,大地一片银白,埋藏了人间的一切邪恶。

  这是孩子们的天地,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都是一身雪,白成一堆。嘻嘻笑笑蹦蹦跳跳,滑个跟斗,溜出老远;然后大家一齐拍手欢呼,赛一下谁跑得快,滑得远;有一个摔倒,都跌坐一堆,挤靠着滑溜出几丈以外,其乐无穷。

  万里大地,冰冻乾坤,傍晚时分,萧震东带着楚零踏进“敬阜山庄”。

  楚零的这个“零”字,是萧震东在路上给十三岁的小娃儿取的;零,表示什么也没有,但何尝不蓄无尽宏大的意味?当真,真到今天,萧震东除了晓得这孩子姓楚之外,其余的家乡身世半点不知,不是个“零”又是什么?

  一路上一老一小改了称呼,楚零正式拜认萧震东为义父,这孩子满肚子热情,一脸的冷冰冰,不肯讲话,多说一个字;比叫他多跑一百里路都难;人虽小但却极勤奋,就是有一种令人不敢接近而说不出道理来的劲头。萧震东却十分喜爱他,爱到心里。有时萧震东也暗自发问,为什么从心里爱这个实在并不讨人喜爱的孩子?没有结果,他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道理!

  萧震东离家整整十年,故园依旧,但河山早已被碎,壮志颓然消沉!夫人梅素玉和十五岁的长子萧珂、十一岁的幼女萧瑾,欢欣兴奋至极。等看到萧震东身后那个娃儿时,不由全发了楞,萧震东笑对楚零道:“见个礼吧!路上全给你说清楚了,还记得吗?”楚零点点头,向前走了两步叫道:“义母,大哥,小妹!”多一个字没叫,萧震东不由得皱了皱眉。

  室内生着火盆,萧震东脱下来那身羊皮长袄,顺手递给了楚零;那旁萧夫人也正伸手想接,萧珂更快走了几步要拿,但却都慢了一步。不!萧震东根本就没打算给别人,直接交给了楚零,这是几个月来的习惯。

  上次他远离家乡,萧瑾刚刚周岁,如今已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了,愣愣地看着萧震东。自然她并不认识这就是她的父亲,但却觉得这个高大的老人很慈祥。萧震东上步就抱起她来,出乎萧瑾意外;反抗是人类的本能,她小拳一伸,实生生的打在萧震东的肩头,萧震东不由一凛!萧夫人急忙喝叱萧瑾,告诉她这就是爸爸,萧瑾看看母亲,再瞧瞧抱着自己的父亲,小手缓缓抬起,轻轻的抚摸着刚才打过的地方。萧震东笑了,萧瑾也笑着伏在父亲的肩头;夫人的脸上也泛出欣喜的颜色,萧珂给爸爸搬椅子。楚零却一阵心酸,泪水夺眶而出;一转眼用袖子擦干,再回头,仍然是那种木然的冷漠神色!

  晚饭后一切都已说明,萧震东却隐瞒了和鲁达订约三年的事情,一家人欢谈之时,萧震东突然问夫人道:“瑾儿已经开始练功夫了?”

  夫人笑着点点头,萧震东又问道:“你自己教?”

  夫人一怔说道:“是呀!有什么不对?”

  萧震东笑道:“没什么,这丫头力气不小。”

  夫人想起适才瑾儿捶他好几拳的事,看着他不由得笑了,片刻才说道:“珂儿进步很快,小小年纪,已是古城附近一带无敌的人物了。”

  萧震东看了看坐在一旁的萧珂,点点头,正想要说什么,楚零近前说道:“义父,马棚旁边的那间屋子可给我住?”

  夫人接过话锋奇怪的问道:“你为什么要那间屋子呢?我本来想要你和萧珂同住到一块的!”

  楚零还没开口,萧珂急忙说道:“妈,我不高兴!”

  萧震东盯了儿子一眼,楚零却说道:“我喜欢那间屋子,它很清静。”

  夫人知道萧珂说错了话,已经惹得丈夫生气;不愿再继续谈这件事,遂笑对楚零道:“只要你愿意,好孩子,随你就是。里面倒是很干净,卧具也齐全,从今天就算你的睡房吧!住不惯再告诉我。”

  楚零高兴的展开笑脸,连连称谢说好。萧震东看着奇怪,这是从和楚零见面,第一遭看到他由心里现出欢喜的笑容来。

  思索间无意的看了萧珂一眼;萧珂恰好露出满脸卑视傲慢的神色看着楚零!

  萧震东不由怒生,浓眉一挑,才待训叱萧珂,夫人却轻嗯了一声,无限情意祈求的看着自己;萧震东不忍在第一天回家就使贤惠的妻子伤心,笑了笑压住怒火。

  夜已深,炉火渐熄,灯亮早断,敬阜山庄鸦雀无声,第一天就这样度过。

  次晨清早,萧震东已来到马棚,他有些话必须对楚零说明。奇怪,小屋里找不到楚零的踪迹,但却洒扫得异常干净,马棚里也焕然一新,看得出经过一番收拾。他正思索着楚零一大早何处去了,蓦地院外传来萧珂的厉叱声:“小鬼,谁让你动我的马?”

  萧震东正要赶出马棚看个究竟,心念一动,闪到马棚门口暗影中,冷眼静观。楚零正牵着一匹雪白玉驹;这是当年自己爱马,龙驹“飘雪”所生的小驹,十年前离家时,送给儿子乘骑的,如今已是雪鬃玉蹄,活似当年的“飘雪”了。

  只见玉驹一身汗湿,嘘气如云,似是经过长途奔跑,怪道的是,并没披上鞍子。楚零拉着玉驹的笼头环绳,一步步朝马棚走,没停,也没答理萧珂的喝问!萧震东摇摇头,暗中觉得楚零这个孩子够怪。

  萧珂一个箭步纵拦到马前,圆睁着发怒的双眼,指着楚零吼道:“少爷问你!哪一个叫你骑我这匹马的?”

  楚零抬头看了看萧珂,回答他道:“是我自己叫我骑你这匹马的!”

  萧震东在暗影中直想笑,好妙的话,他不喜欢儿子那种狂傲的样子。

  萧珂似乎想不到楚零会这样回答他,又气又恼,一时火得说不出话来。楚零却开口道:“这是匹雪山异种的宝马,不知是谁伤了它的前蹄,又不懂得医法;昨夜它痛嘶了半宿,伤处已有溃痕和积血,必须活开血脉,才能医治。我骑它跑了百里地的来回,就为了好医它的伤,这也用得着大呼小叫的?”

  萧震东陡地一阵颤栗,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十三岁,懂得这么多?萧珂这时冷笑一声说道:“你敢和我犟嘴,医马?你懂个屁!”萧震东霍地气冲牛斗,好畜牲!竟然没说人话。

  楚零只是淡淡地一笑,牵着马要走,萧珂用手指着楚零骂道:“野小子,你再不放开我的马,可要挨揍了!”

  楚零不理,牵马就走。萧珂一声叱喝,举掌劈向楚零的左太阳重穴。萧珂家传武学“霹雳震禅”功力已有四成火候,这一掌拍下来,楚零必死无疑!楚零竟然不知躲闪,木立在那儿等着挨打。萧震东早有防备,飘身而到,一把抓住了萧珂的右臂,一抖一甩一声:“畜牲!”把萧珂摔出丈余远。萧珂挣扎着起来,萧震东伏身查看了一下玉驹的前蹄,果然伤成积血,楚零所说不假,转身厉声对萧珂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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