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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仇磊石安慰道:“伯父功力无敌,心胸可容天地,偶尔外出年半,必系被故交强留不放,断无他故,大哥尽管放心。”

  雷啸天却摇摇头道:“正因不是如此,愚兄才寝食不安!”

  仇磊石不便再问,只有无言俯首。向前缓缓踱着步子,雷啸天却满面愁容,似自语般又道:“老人家离家已一年多了,自昔日突然由武林中隐退,十数年来,寸步未离家园,突然一天深夜……”

  是夜三更,雷啸天正待安眠,突然被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哈哈狂笑声,吓走了睡意!

  这笑声,来自他父亲所属“养心阁”楼头,并且还正是他父亲所发,雷啸天立即飞身而起,直扑“养心阁”!

  半途中,听到他父亲喝呼道:“何方朋友,能来敝堡,就请现身一谈!”

  接着,一个宏亮的声音道:“三弟功力越发深奥了,是我!”

  接着又是他父亲的欢呼声,道:“十数年没见二哥,想煞小弟了,二哥……”

  自此,没了声音,也没再听到任何动静!

  雷啸天放心不下,身形加快,到了“养心阁”下。阁外,悄静异常,不见人影,阁中,灯火正亮,似有人声!

  雷啸天沉思刹那,转身欲归,终因放心不下,咬咬牙,决定拼得受老人家一顿训斥,问上—句。

  哪知尚未开口,阁窗适时推开,他父亲现出半身道:“天儿来得正好,进来,为父有话对你说!”

  雷啸天恭应一声,拾阶登阁。

  阁中,老父正陪伴着一位儒巾老者,老者道貌岸然,骨格清绝,神态可亲,含笑看着自己。

  雷啸天正待给老父见礼,哪知父亲把手一摆,道:“免了,给你任伯父磕头!”

  雷啸天遵命而行,才待跪叩,儒巾老者凌虚摇手道:“也免了,坐下吧!”

  雷啸天只觉得前胸被大力所抬,硬是跪不下去,并且身不由己的向右斜方而退,正好退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他正觉惊骇,老父已郑重的开口道:“啸天,雷家堡交给你了,多管教两个弟弟,三年内,不准他们离开雷家堡一步,违者以家法处治!”

  雷啸天惊愣的直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老父却接着又道:“我和你任伯父,有件大事去办,事若办成,一年之内回来,你也不准离开此堡!”

  雷啸天道:“何不叫孩子随同伺候?”

  他父亲肃容摇头道:“没你能办的事,少开口,听我说!”

  话锋一顿,接着又道:“为父若一年之后,仍未回来。你可来这‘养心阁’中,开启为父床枕,内藏一卷,读之即知一切!”

  雷啸天看出此行甚险,不顾责罚道:“何不调集堡中高手……”

  话未说完,老人家已沉声叱道:“住口,少胡出主意,为父立刻就走,这几句话,就算是嘱咐,也是命令,违者不孝!”

  雷啸天深知老父脾气,垂首求道:“已是三更,爹清晨再走好吗?”

  哪知老人家怒瞪了他一眼,道:“不必多说了,为父临行,再嘱咐你一言,今后行道江湖,莫忘家训,记住,威武不屈!富贵不淫!贫贱不移!为正义,设必须死,死了!苟安偷生,即非雷家子孙,言尽于此,回去睡吧!”

  雷啸天不敢多说一个字,虎目中,含着泪,扑倒地下,叩首至三,又向儒巾老首行礼,无可奈何离开阁中。

  下阶数级,梯头一暗,阁中灯火已熄,立即纵身而回,推开阁门,“养心阁”中,却失去了双老的踪影!

  仇磊石听盟兄说往事,并未全神贯注,他是别有苦痛的,雷啸天在说自己的事,他却在想着生身父母!

  但是,他却也能听入耳中,这在常人是绝对无法办到,他却例外,因他身怀着三百年来,无人练成的佛门无上“万应心意”神功!

  不过此非对故可比,他又没有提聚真力,是故只听了个大概,所以当雷啸天话说完后,他竟明知而故问了一句:“伯父没有回去?”

  雷啸天提及往事.心情激动,没有多想仇磊石这句话是多问的,却缓缓点首,悲涩的说道:“没有,至今没有消息!”

  仇磊石仍在想着自己的父母,随口道:“大哥开过枕头没有?”

  这句话,使雷啸天提高了警觉,也恢复了神智,记起老父卷中再三严谕不得泄露的话,遂答道:“唉!说起往事,令人空自忧烦,算了,谈别的!”

  仇磊石之所以发问,是下意识的,雷啸天声明不谈此事,仇磊石也就点头不言,因之双双错过了大好良机!

  适时,突闻乱马蹄声,二人心神不由一震,俱皆恢复了机灵,注目处,迎面两列灯火,已飘摇而到!

  是两队马队,约二三十骑,马上是身穿一色玄衣的大汉,寸铁未带,马鞍椅上,却都插着一盏明亮的灯笼!

  为首之八,三十上下,英气外露,一望即知是位内家好手,也是未携兵刃,在马上拱手施礼道:“两位可是雷爷、仇爷?”

  雷啸天和仇磊石互望一眼,双双道:“不敢,在下雷啸天!小可仇磊石,尊驾……”

  话未说完,马上人又是一礼,道:“在下‘柳君达’,家父‘柳逸风’,是前面‘红柳庄’的主人,在下奉艾姑娘与家父之令,迎接二位。”

  雷啸天和仇磊石,交了个疑问的眼色,那柳君达,适时手挥处,已有人带过两骑宝马,雷啸天和仇磊石不便多问,道声谢,飞身上马,在柳君达陪同之下,前护后拥中,驰奔“红柳庄”而去!

  “红柳庄”以围庄千万株红柳而命名,因老庄主“踏雪无痕”柳逸风一身功力,而名震天下!

  进庄,一条三丈宽笔直的大街,约里许路后,才是“红柳庄”的广大“集会厅”,厅左,是接待贵宾的客堂。

  雷啸天、仇磊石下马后,客堂门店,晓梅姑娘已一跳而上,笑嘻嘻的对着雷、仇二人道:“大哥二哥快来,酒菜早就准备好了!”

  说话中,客堂门又启,走出来了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雷啸天昔日江湖行走,曾拜会过此人,便悄声说道:“二弟别失礼,这就是此庄的庄主。”

  说着,右肘微微一碰仇磊石,双双紧行几步,不待柳逸风先开口,已抱拳一揖,含笑道:“晚辈拜谢庄主接引盛情,并恕冒失之罪。”

  “红柳庄”庄主柳逸风,哈哈笑着道:“仇老弟是乍见,雷老弟都是旧相识了,只怪老朽那时不知老弟是艾姑娘的盟兄,怠慢处尚请原谅。”

  晓梅却白了柳逸风一眼道:“真是的,到客堂里就不能说了?”

  雷啸天正想讲晓梅几句,那柳逸风竟应声答道:“姑娘说的是,说的是。”

  然后倒退一步,正容肃客,这却使雷啸天和仇磊石暗中骇怪,双双存疑中,步入贵宾客堂。

  客堂有一暗间,此时香帘高挑,珠灯放明,已摆上酒宴。

  有人伺候雷、仇洗脸漱口,然后彼此入座。

  是整桌的上等席菜,吃的人却只有雷啸天兄弟妹三位!

  柳逸风在下首相陪,雷啸天更疑心,故意道:“三妹,愚兄份届武林末晚,应请庄主上坐!”

  晓梅尚未答话,柳逸风却开口道:“不不不,今夜不同,老朽就坐在此处相陪。”

  仇磊石也觉得此事太怪,却无心疑晓梅之意,但长幼之序,乃武林所尚,因此也说道:“庄主若这样的话,小可只好告辞了!”

  柳逸风为难的才要解说,晓梅已开口道:“我爸爸又没来,你干什么这样小心,我和两位盟兄早就饿了,你就上面坐着,我们也好吃饭嘛!”

  柳逸风连声称是道:“既是姑娘吩咐,柳逸风自当遵命。”

  说着换坐上首,这样一来,连仇磊石也对晓梅姑娘的身世和身份,起了猜测不透的疑念!

  雷啸天、仇磊石和晓梅三人,早就饿了,菜香饭美,大家吃了个饱,席间,柳逸风很少开口而有些拘谨,仇磊石已然存疑,不由时时瞥望晓梅,似是要从晓梅神色之间,发现些什么。

  但他终于失望了,晓梅非但神色上没有丝毫诡秘,并且越发显得稚朴,一言一动坦率至极!

  饭后,柳逸风命人献上香茗,方始含笑说道:“老朽己替两位在后面安置了宿处,今夜已晏,明午再陪两位小游敝庄,此处风景幽美,两位不会……”

  话还没有说完,雷啸天已恭敬的谢道:“不敢再多扰前辈了,今夜盛情,已令晚辈兄弟不安,晚辈弟兄在明日晨间就要告辞……”

  柳逸风哦了一声,道:“何事如此急?”

  雷啸天道:“送三妹回‘金陵’。”

  柳逸风瞥了晓梅姑娘一眼,才转对雷啸天道:“若为此事的话,两位放心好了,大概不必走啦。”

  晓梅黛眉一皱,道:“为什么?”

  柳逸风微一欠身,恭敬的答道:“老朽先请姑娘担待,姑娘驾临之后,老朽已用‘万里金鹰’函禀老人家,四更左右,必有回示!”

  晓梅不高兴了,说道:“谁叫你多事的?”

  柳逸风道:“这是老人家的规矩,老朽怎敢相违?”

  此言不禁又勾起了雷、仇二人的疑念,决定无人时要问问晓梅,忖思未已,突听话声,有人报送,说金陵回示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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