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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第十七章

  但王阁老与卢方却不这样想,他们急急地要排除于善谦,是有着本身的利害关系的,中书门下两省,虽与尚书并列三台,论地位似在六部之上。

  但是真正掌权的还是尚书省,因为左右仆射,虽与门下的侍中、中书令等并为三台之首,一样的被称为阁老,但是实权却不如,相国之称,只有左右仆射可当之。

  尚书省下属六部尚书才是真正的掌实权的,而六部中,尤以兵、吏、户三部,分掌军事、人事、财政三个部门,最受时重,王阁老掌门下侍中,卢方新进中书,说起来是入阁,勉强也可以冠个阁老之称,但绝不会有人称他们相国,那是尚书省最高长官左右仆射专有的。

  即使是六部尚书,对中书门下两者,也是爱理不理的,王阁老一向是个闲员,卢方来了之后,因为帝眷尚隆,故地位稍受尊重,但他们六部间,有时行事亦不免会受掣,而于善谦对他们更是不肯卖账。

  刘铎官拜尚书,地位不低,但长的是礼部,没多少实权,自然也不太清楚此中恩怨,这两个人对于善谦下台,目的绝不是仅仅为了李益。

  苦在对刘铎无以明言,王阁老一叹道:“事情在寒舍发生的,而且老朽在接下于老儿的辞呈时,以为事已必成,神色之间并没有对他表示了太多的关切,他心里有数,一定会知道我们是合谋算计他的,只要圣上加以挽留,这老儿走不成,以后一定对老朽颇为噙怨……”

  刘铎道:“那不至于吧!”

  王阁老叹道:“刘公,你不清楚我们之间的恩怨,这是一定的。卢公,看来我们要夤夜上高晖家里走一趟,务必促成此事付诸实行,打消圣上挽留之意。”

  卢方也感到事态很严重,但又有点顾虑道:“这么晚了,我们去方便吗?再说高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王阁老道:“高晖在告辞时,曾经向老朽透露过一点他与于老儿结怨的秘辛,似乎还另外掌握着一些打击于老儿的证据,那倒的确是可以叫于老儿滚蛋的,只是他也没把圣上会挽留这个可能计算在内,所以你我要走一趟,促使他进行第二个计划……”

  卢方倒是很踟蹰,捉摸难定,刘铎很识趣,知道他们必然还有些私话要商量,于是就提出告辞。

  王阁老只虚留了几句,跟卢方把他送到门口,忙又回到书房中,卢方忙道:“阁老,高晖另外还掌有什么证据?”

  王阁老记起了高晖的嘱咐,本来想不说的,但是事关重大,还是把于善谦密告鱼朝恩,致使高晖的父亲高应龙被害之内情说了。

  卢方听了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应龙公为弟之故宪,他被害之时,下官已在河西上任了,所致手书,也有下官的一份,却没想到于老儿会告密!”

  “他聪明得很,一方面通知了鱼朝恩,一方面又在圣上面前报备,当然理由是说得过,所以这件事告不倒他的,高晖用来打击于老儿倒是够了,因此我们该去跟高晖商量一下,叫他着手准备!”

  卢方道:“只要鱼朝恩确曾把于老儿的密告信转给了高晖,这件事倒是的确可以利用一番。”

  “这件事利用不得,但是有很多别的方法可用……”

  接口的是李益,他推门进来,二人都为之怔,卢方忙道:“十郎,你从高家回来了!”

  李益笑笑,眼睛盯在那份辞章上扫了一眼,笑道:“阁老、岳父,两位可是在研究这份奏章?那还真不错,不但字迹端正有力,而且更难得的是没有引错一典,这大概是他一辈子写得最工整,作得最正确的一篇佳文了。”

  王阁老叹了一声:“十郎,事有蹊跷,于老儿这本……”

  李益微笑道:“小侄知道,一个人被迫退致,而且多年的伪装为人揭穿,形将身败名裂之际,居然能有这么好的兴致,坐下来恭楷书录自己万分不情愿的乞养奏章,这份修养实在太了不起,几乎可以说是心如古井无波,七情六欲无动于衷的那种境界,胸藏海纳,而于老儿不会是这种人,也一辈子也到不了这种境界,因此对他的这番做作,小侄自然会往深处想。”

  两个老的怔住了,王阁老表现的是无限的惊奇,卢方却是惊喜:“十郎,你想到什么?”

  “他想利用这个机会,表现一下宝刀未老,纵然上了辞本,圣驾也一定会挽留的。”

  卢方高兴得叫了起来:“十郎,你居然也看出来了!”

  “是的,岳父,于老儿欲盖弥彰,他自以为得意,其实却愚不可及,所以小婿立刻到高府去向高侍郎揭穿此事,商讨一下如何另谋对付他!”

  卢方吁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我们正想追到高家去,把这个发现告诉你们的。”

  李益笑了一笑:“岳父过虑了,小婿虽然不及二位大人这等老谋深算,但这点小小的障眼法还看得出的。”

  两个老的对看一眼,都有惭愧之色,因为他们都没看出其中曲折,这还是刘铎发现的。

  王阁老究竟较为关切,因为这可能会影响到今后地位的动摇或将结怨于于善谦,而他实在斗不过那只老狐狸,忙问道:“十郎,你跟高晖商谈的结果如何?”

  李益一笑道:“小侄看出于老儿毫无辞意,而且颇有颉颃一番的企图,才赶紧去通知高侍郎,因此事利害关键最大的是他,人家一番古道热肠,好意拔刀相助,我们总不能叫他独受其累,再者他说愿一肩担承,自然另外还有所恃,小侄已要他早作准备。”

  王阁老用袖子擦擦汗道:“是极,是极,可是十郎,你怎不先说一声呢?老朽等空欢喜了一场,及至发现了其中蹊跷后,又担足了心事。”

  卢方也问道:“十郎,高晖怎么说?”

  李益笑道:“小侄先不说,是让于老儿高兴一番,以为无人识得他的狡计而疏于戒心。小侄见到高侍郎后,他却毫不在乎,说圣上尽管挽留好了,他有办法叫于老儿自己无颜留朝而坚持辞意,不过小侄看过他所握的证物后,发现这么做太过尖锐了,可以说是给人不留半分余地,倒不一定有效,因为于老儿既然在圣上面前预奏此事,可见已得圣上之默许,间接也是冒渎圣威,恐怕最后是两败俱伤,损人损己,诚为意气用事了。”

  王阁老听得更紧张了,连连点头道:“是啊,老朽也想到了这一层隐虞,觉得殊为不智,可是如今箭已在弦,不发也不成了。”

  李益笑笑道:“阁老放心,小侄行事向不倚赖别人,即使没有高侍郎相助小侄,小侄也有制彼之策。”

  王阁老仍然感到踌躇难定,李益道:“小侄弄污奏章,仍是为阁老预留个退步,于老儿若是要追诘,阁老可以说在不慎之下弄污了无以呈递,所以才为他请了两天病假,另行缮誊,反正他目的在请辞,所以要去问问高侍郎,乃是看看他是否有更为高明的策略没有,既然他的办法并不太妥当,只可用作最后的关头作孤注一掷的打算,先不妨一试小侄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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