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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我是说圣上把你跟贾大姊、黄大哥他们看成一路了,对不对?”

  “那倒还不至于,只是知道我是他们的朋友,多少总要受点影响,郭威两次为我荐举,圣上都支吾过去了。”

  “为什么呢?”

  “主要是为了他们掩护的那一批鱼朝恩的部属死士,其中有一些罪大恶极,刑当处死,可是他们都躲在江南,在黄大哥与贾大姊的保护下,逍遥法外……”

  “那不是皇帝自己答应免罪的吗?”

  “话是不错,但那是在君权低落的时候,现在大权尽在掌握,皇帝就记起当时所受的委屈了,尤其是一一告状求雪冤的苦主太多,都是要求缉凶的,缉凶行动在贾大姊手头就被打了回来。”

  “当初既有密旨赦罪,就不该出尔反尔!”

  “皇帝解释不一样,他赦免那些人的叛逆罪,除在征伐之际,杀人者死这是千古不移的铁律。”

  “那些人只奉了鱼朝恩之命而行凶,首恶既诛,从逆可恕,皇帝的器量也太小了。”

  “有几件凶案与鱼朝恩无关,完全是那些人自己私下犯的罪行,因为身居鱼朝恩的幕下,有司不敢过问,现在鱼朝恩垮了,旧案重提,也被贾大姊打了回票。”

  霍小玉想想道:“这就是贾大姊的不对了,她不能为了江湖道义而包庇凶犯,藐视王法,江湖道义也不是不讲理的,合道与义谓之正,总要在人情事理上说过去才行呀,难怪朝廷会不高兴。”

  李益不禁一怔道:“对呀!我竟没有想到这一点,否则我写给贾大姊的私函上也应该提一提,请她执行正义,也应该把案情清理一番,如果不是受鱼朝恩指令而杀的人,就应该加以惩处,以令含冤屈死者瞑目!”

  霍小玉道:“你现在写还来得及,案子可以到崔相公那儿去打听一下,列举事实,请贾大姊也调查一下,就地加以制裁,也可以使大家对江湖人的看法改变一下。”

  李益仔细地想了一下,忽又叹道:“算了!如果是在平时,我还可以进此一言,正当我自己在进行秋选之际,我就不该写这封信,那变成我在干预他们江湖人的行事而求自利了!”

  霍小玉道:“事情只有该做与不该做,你何必去考虑这么多,尽一个规友的责任,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

  李益笑笑道:“贾大姊虽然不在长安,但神龙帮的耳目并没有撤离长安,此地发生的一切他们都清楚,假如是该做的,贾大姊早就做了,我们不是江湖人,更不够资格去教他们如何做一个江湖人,还是少管事吧!”

  霍小玉听了沉思片刻后方道:“说得也是,我们现在听见的只是一面之词,也许事情另有曲折,非我们所能知,还是别去管它,浣纱,我们为爷备下的接风酒呢,快去搬上来。”

  李益笑道:“不过才一天两天还接什么风!”

  霍小玉轻叹一声道:“也不是接风,更非洗尘,自从搬到此地后,我们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不是你有事,就是我病着,难得今天我精神好一点,爷应选试也很顺利,我们应该庆祝一下。”

  李益笑道:“我的事没什么庆祝的,左右不过是这么回事,好缺坏缺,总能派上一个,在殷天官主掌吏部时,任何人情都用不上,是真才也不会被埋没,倒是你身体好起来,才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快把酒摆上来,我们好好地喝一下,很久没有舒舒坦坦地谋一醉了。”

  浣纱笑嘻嘻地去到厨下把酒菜都搬了来,一样样地摆上,李益一看案上都是些时鲜菜蔬,用许多小素瓷碟子盛着,无论是色调、香味,都淡雅宜人,不由笑道:“浣纱,你的烹调也进步了!”

  浣纱道:“我那有这么好的本事,都是小姐弄的,一个下午她就在厨房里忙着。”

  李益一皱眉道:“小玉,你怎么又劳累了。”

  霍小玉用手掠掠鬓角的乱发道:“累倒不会,只是恼人的心焦,反正闲着没事儿,不如找点事情做做。”

  傍着李益坐下了,浣纱为他们斟好了酒,退过一边,李益一见只有两副杯筷,忙道:“浣纱!你也来吧,家里一共才三个人,还要分两席开,不是太费神了吗?”

  浣纱笑笑道:“我今天是斋戒日。”

  李益一皱眉道:“今天是什么菩萨的生日?”

  浣纱摇摇头道:“都不是,我吃的单日斋,今天初九,刚好是斋日!”

  李益轻声一叹道:“你把斋戒的意思弄明白了没有?斋戒并不是不吃荤腥、茹素而已,而是什么都不吃,只饮水以涤肠,是释家戒欲之道,斋戒一语,出于寺庙兰若之中,他们终年茹素,又那用齐戒呢!”

  浣纱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别人都这么做……”

  李益道:“那就更不通了,斋戒一定要有目的原因的,很多高僧在深思佛理坐关的时候,举行斋戒,为的是能抑制口腹之欲,驱六贼而使慧根生,禅心定,冀能有所得,你又为的是那一门子?”

  浣纱道:“我只求菩萨保佑爷的前程远大,保佑小姐身体康泰,因而许下的愿。”

  李益肃然道:“这就不对了,我不愿意干预你的信佛,但必须要纠正你的错误观念,因为你这种信仰就等于做买卖,而且是强行买卖,菩萨还没有答应你准不准,你就许下了愿,似乎非要菩萨答应不可!”

  浣纱道:“那我怎么敢呢?许愿归我许愿,能不能真获得菩萨保佑是菩萨的事,我并没有强求之意。”

  李益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外面酬酢相互劝饮之际,常有一些强行劝酒的人,上来就说:‘某某,我敬你一盅,先干为敬了!’然后他自己就干了那一盅,也不管对方的酒量如何,是否喝得下这一盅,受敬者如果能喝,倒也没什么,但对方如果量很浅,拒绝已迟,因为他已经先喝了,不喝是瞧不起人,喝下去又受罪,这种事在酬酢场中屡见不鲜,每每造成很尴尬的场面,这与你许愿礼佛又有什么分别,信佛是对的,但只为修己而不应有所求。”

  霍小玉也道:“浣纱!爷说得不错,茹素礼佛,是表示虔敬,但千万不能对神佛有所求,那是最愚蠢的行为,菩萨如果真有灵,也不会听你的,有一个故事不知你听过没有,一家姑嫂二人,嫂嫂很虔诚,终日念经烧香拜佛,他的小姑却是个傻丫头,有一天她问嫂嫂念经有什么用,嫂嫂说整天念经就可以得道成佛,白日飞升,小姑也想念经,嫂嫂因为她太笨了,就跟她开了个玩笑,那时小姑正在井边洗衣。手持木杵槌衣,告诉她说她念的是棒槌经,经文只有棒槌二字。小姑也信了,每天无时无刻,口中不断地念着棒槌、棒槌,结果她一片至诚,终于感动了上苍,有一天天降祥云,那小姑就登云而去!”

  浣纱听得神往,忍不住问道:“真有这回事吗?”

  李益笑道:“那有这种事呢,不过是用这个故事来告诫世人,礼佛但在心虔,不拘形式,故而俗语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猪的屠夫,满手都是血腥,从来也没吃过素,更无所谓诵经礼佛,但只要一念至诚,照样也可以立地成佛!”

  浣纱道:“那我们持斋茹素都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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