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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李益道:“有用,他们玩假的我们也可以如法炮制,以毒攻毒,小侄尚善摹仿,可以学故王的笔迹,再为夫人写一张脱籍的证明。”

  “把年代写在六年前,也就是癸卯年,就说是王爷那时为夫人立室的。”

  郑净持道:“那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李益道:“当然是假的,但小侄的临摹手法还不错,稍微用点心,就可以乱真,非经名家法眼,难以辨识。”

  郑净持道:“那何不早写几年呢?”

  李益道:“早写几年没用,他们可以认真诉谳来辨定真伪,只有在那一年,他们不敢追究。”

  鲍十一娘诧然问道:“这是为什么?”

  李益道:“写在那一年,是玄宗上皇与肃宗先皇先后驾崩的一年,为本朝之大丧,按照朝礼,王室藩镇俱应守丧,停止一切宴乐,纳宠尤在严禁之例,否则,就有欺君及大不敬之罪,问题很严重,一定会由御驾亲审,如追查属实的话,连现任王爷的王府都要保不住。”

  郑净持道:“可是查出是假的呢?”

  李益道:“那是一定会查出来的,但我们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想真的闹开来,王府却不敢冒这个险,因为一旦对证金殿,他们怕夫人会说出受逼的情形,那时夫人可以直承伪造文书之罪,小王却要担上逼使父妾改嫁的大罪……”

  鲍十一娘鼓掌欢叫道:“这太妙,十郎!亏你想得出这个主意,难怪人家说读书人的点子多,杀人不见血,看来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心眼儿真多得叫人害怕!”

  郑净持一叹道:“本来我也想青灯古佛,了此一生,只要我出了家,他们也就不会再对我怎么样了。”

  李益道:“夫人想得太天真了,建业寺虽为天后出家的故寺,但则天皇差一点就断送了唐朝的宗脉,官中对这个地方并不太尊敬,夫人即便在那儿出了家,也不见得就稳有保障,还是多作点准备的好。”

  鲍十一娘道:“是啊白马寺,原是天后嬖人王怀义的寺业,则天皇帝一死,天下重归唐统,就把那座寺院给对了,可见官家对这位武氏娘娘恨得紧呢,还是用十郎的法子,反正这是防人之举,并没有害人之心。”

  李益庄容道:“夫人,小侄以圣贤之道受学,此举虽有欠光明,但只是使夫人免于权门之迫害,并无害人之心,我们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真的去做。”

  郑净持还在沉吟,李益道:“何况此举小侄还担着莫大的干系,事情闹开了,小侄就有伪造据证之罪,轻者革却功名,除名斯文,重则将有牢狱之灾,贻羞门庭,而小侄之所以甘冒不韪者,仅是为申表对令嫒一片诚意!”

  郑净持道:“妾身是怕牵累到公子,才不敢造次。”

  李益慨然道:“小侄家道虽曰清寒,但尚不虞衣食,蒙以令嫒见托,纵不能以锦衣玉食,华楼香车为供,但绝不会让她受到井臼亲操之劳的,小侄之所如此,纯就为夫人着想,我们如果见到夫人受苦,心中何忍……”

  郑净持感动地道:“谢谢你,十郎,你太好了,我虽然才四十多岁,但已历尽荣枯,心如死灰,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小玉这孩子,能够把她托付给你这样一个热心可靠的年轻人,我再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因此……”

  李益不等她说完就抢着道:“夫人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小侄幼失所怙,深怀慈恩,因此对亲子之情,体念得十分深刻,才有这个念头,我知道夫人是想牺牲自己,但夫人可曾替小玉想过?”

  鲍十一娘紧跟着道:“是啊,净持姊!你不为自己,也该替小玉着想,她有了归宿,你的心安了可是小玉想到你迫作伧夫的妾待,心里能高兴得来吗?”

  郑净持低头不语,李益轻叹一声道:“小玉是不必说了,小侄虽非正式迎娶,内心仍然视夫人为尊长,岂能坐视夫人受权宦迫害而无动于衷呢?”

  郑净持擦擦眼泪,轻叹一声道:“十郎!我都知道,正因为你太好了,我才不能连累你,因为这事情关连太大,王德祥任王府总管已几十年了,老奸巨猾为人刁滑得很。”

  李益笑道:“夫人原来担心这个,那就太过虑了,小侄是有分寸的,伪造的书券,仅是亮亮相而已,并不是交给他,仍然把持在我们手里,到那一天由小侄来跟他接头,当面晓以利害,能够吓得退他最好,实在在吓不倒时,我们还可以再作打算的。”

  鲍十一娘也道:“是啊,咱们只是先作个准备,并不一定真要用呀,吓不倒他们,再作打算也不迟。”

  郑净持这才点点头道:“好吧,就试试着,万一不行的话,我还是先作出的打算,我想他们总还不敢把我从尼庵里揪出来硬塞进轿子里去!”

  鲍十一娘道:“反正这是三天后的事,还是先办喜事吧,把喜酒摆上来,我的肚子饿了。”

  郑净持歉然道:“真是的,尽为我的事扫了大家的兴,连大媒都简慢了。桂子,快吩咐张妈准备上席。”

  然后又对李益道:“十郎,我把小玉交给你了,喝过这顿酒,就算是替你们定了。”

  李益却正色道:“夫人,仪可简,礼不可废,合欢之宴请移到晚上百举行,小侄也要准备一下,最重要的是先把那封脱籍券写好,否则我的心里不能安!”

  鲍十一娘道:“急什么?那是三天后的事。”

  李益道:“不然,事先我不明就里,所以骑了马带了挑夫,隆重其事地公然造访,四邻都是王府的耳目,这事情一定很快会传过去,他们也许等不到三天,说不定今天就会赶了来,还是先准备一下的好。”

  鲍十一娘想想道:“说的也是,净持姊!你把王爷的字迹找出来,让十郎先写好再说,没把这件事办好,大家心里都吊着,而且迎亲的喜酒也多半是在下午,紧接着可以送进洞房,现在把喜酒喝了下午叫他们干什么呀?”

  最后的一句话,可堪玩味之处太多了,李益皱皱眉头,鲍十一娘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

  郑净持觉得李益的说法很有可能,她们母女之所以能在这儿静居两年多,正因为她们深居简出,从无外人登门之故,今天突然来了个少年儿郎,一定会引起王府的猜疑,说不定一会就会有人来问讯了。

  于是她急急地回房找了一批故王的手稿以及酬酢的函札,那都是留作纪念的,一起搬了出来,把李益请到书房里。

  李益心中一面盘算着,一面着手临笔。约莫未申交际。桂子惶然地而来禀告道:“李公子,王府的人果然来了!”

  李益已经把契书临好了,胸有成竹,抽起契书,微微一笑道:“来得倒真快,是谁?”

  桂子道:“是王总管跟记室牛先生。”

  李益点点头又问道:“进来了没有?”

  桂子道:“还没有!夫人不知道你准备好了没有,把他们拦在外面,叫他们改天再来,他们不答应。”

  李益笑道:“放他们进来好了,我在客厅等他们,请夫人回避一下,一切由我来交涉。”

  桂子答应着去了,李益来到客厅,坐下没多久,一个白发老者与一个中年人连袂进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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