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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颜铭道:“没关系,京中皇上把太子废了,诸王碌碌,将来继大宝的一定是八殿下,我岳家也有手书写来,叫我好好地接待八殿下,将来简在帝心,你我都有好处。”

  邬清凤微感心动,但仍沉住气道:“下官位卑职微,不知道这些宫中的大事,大人既然有这么好的机缘,定当尽力而为,赵家也一定不会拒策的,怎么会闹出变故呢?”

  颜铭叹道:“殿下是私自出京,我当然也不能说得很明显,只说是为了一个内亲求姻,他老头儿居然一口回绝。”

  邬清凤道:“假如赵某知道是殿下,相信必然会答应的。”

  颜铭苦笑道:“就苦在不能明说,所以我派人留下话,说今天去接亲,下午就叫王老夫子带了几个人去。那知道赵家有三个人出头抗拒,一言不合,其中一位年轻男子把王老夫子杀死了,还伤了一名戈什哈。我觉得事态严重,同时将大人请来,想捕到凶手,交给大人去究办,压制赵老头儿答应,仍然可以化大事为无事。那知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官军死伤三十多人,且是公开发生的,压也压不下了,大人看怎么办才好。”

  邬清凤手拈着几茎山羊胡子,心中不住地思量,这件事关系太大了,办得不好,岂仅丢官而已,连脑袋都保不住。

  他沉吟良久道:“现在只有放开亲事不谈,就说赵文会窝藏凶徒,杀伤官兵,把他抓起来再说。”

  颜铭道:“不能,这不是小案子,敞开来办,恐怕还要解进京,交刑部大审,赵老头把事情抖出来,我的靠山再大,也顶不住,因为皇上最痛恨这种事。”

  邬清凤道:“那简单,官军在他门前被杀伤是事实,干脆来个大举围剿,把赵家来个满门抄斩,造成死无对证,然后再安上个叛逆的罪名,大人还可以记上一功呢。”

  颜铭苦笑道:“这如果行得通,我早就做了,第一,圣上有旨意,对汉人不准轻言杀戮,以善抚为上策。第二,王老夫子被杀死时,我请示过殿下,他对那女孩子还是不肯死心,一定要弄到手,而且声言不准将事情扩大。”

  邬清凤搓手道:“这就难办了。”

  颜铭说道:“如果好办的话,我也不会请大人来商量了,邬兄,这件事如果不摆平,你我都不得轻松。”

  邬清凤急了道:“下官事前一无所知。”

  颜铭冷笑道:“现在你全部知道了,八殿下是私行微服来此的,没有一个人知道,一定要敞开来办,我最多找个亲戚弟子来顶一下,说是为他求亲。然后明正典型,声讨赵家窝藏凶人,杀死军官,这都是事实,而邬兄获知了秘密,八殿下未必肯放过得了你。”

  邬清凤一听,才知道颜铭行事厉害,他存心把自己也陷进去了,以自己这个知府的前程,实在碰不起这些有势力的皇亲国戚。

  他沉吟片刻才道:“赵文会身家都在这里,谅他也担不起窝藏凶犯,杀死官军的罪名,下官先去跟他谈一谈,叫他否认与那三名凶犯认识。好在事情是在他门口发生的,只说官军与那三名凶犯凑巧在他们口遭遇就是了,把两件事情完全分开来办。”

  颜铭拍桌道:“好办法,到底邬兄是地方官出身,公事上面,比我们带兵的高明多了,可是他的女儿?”

  邬清凤道:“下官再劝他一下,如果他能答应最好……”

  颜铭道:“不,一定要他答应这件事,内人跟我说过,殿下志在必得。”

  邬清凤笑笑道:“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大人府中不是有两名精通武功的喇嘛僧人吗?他们一定能飞檐走壁,高来高去。叫他们到赵家去把那女子抢了出来,送到府中,让殿下跟她成了亲,生米成了熟饭,岂不就行了。”

  颜铭道:“可是赵文会一定要告官的。”

  邬清凤道:“他当然会,状子递到下官手里,下官自然也会敷衍他,叫公人四处查访,一直拖下去,自然不了了之,赵文会是本地士绅,他的女儿被劫,下官可能会落个失察之责了!但抚公那儿,有大人化为斡旋,小小申诫一下塞住他的嘴就行了,以后全仗大人栽培了。”

  颜铭大笑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邬兄这种干才,兄弟日后总少不得也要多多借重。”

  邬清凤想想道:“依下官之见,赵文会那儿只把事情撕掳开就行了,根本不必提亲事,这样为他减轻责任,他没有不答应的。而且日后他再丢了女儿,也怀疑不到我扪身上,下官这就前去,劫人之事,则不妨于明夜进行。”

  颜铭道:“不行,等不到明天,因为殿下行期匆促,我们越快越好。”

  邬清风笑道:“那也好,今夜就今夜,只是那两个番僧一定要他们蒙面前去,不能泄露消息及身份。”

  颜铭道:“那当然,邬兄放心好了,办妥这件事,兄弟一定为邬兄大力推荐,不出半年,必有佳音。抚公徐老儿体弱多病,行事软弱无能,兄弟已把握住他不少过失,再由家岳在京中设法,由邬兄来顶他的缺,我们两个人合作,一定更为愉快。”

  邬清凤听了,心中怦然而动,他知道颜铭有这个能力,如果再得八殿下居中为力,一定更可能。

  他是个很热衷富贵的人,对京中动态很注意,诸王纷争的事他也很清楚,八王子胤祺的势力,上通权贵,下及督抚,更是十分了然。

  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门路,夤缘进身而已。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怎不叫他欢喜若狂呢,高兴之下,将先前那些不愉快抛得一干二净,起立拱手道:“其实这根本就是小事,大人如果早跟下官一说,用下官的办法,早就解决了。”

  颜铭也朗声笑道:“以前不知高才,今后当多多借重。”

  两人相视大笑,也不再多耽搁,邬清凤立刻起身到赵家游说,颜铭也到后宅去吩咐行事。

  就在邬清凤离开总督府的时候,朦胧的黄昏中,有一条人影,像狸猫似的由屋脊上娇捷地飘起,利用夜色的掩护,蛇行鼠窜,先他一脚到达了赵冢花园。

  邬清凤的轿子到赵家,赵文会战战兢兢的迎了出来,到了厅中坐下,邬知府装模作样地唬一番。

  吓得赵文会瑟瑟直抖,只说那三个人他也不认识,是自动上门替他解事的,不想会行凶杀人,更不想会拒捕杀伤官兵。

  末后献出了两方璧玉,一匣珍珠,要求府公大人为他开脱。

  邬清凤庆幸着对方自己送上门来,名正言顺地收了礼物,然后说联姻之事已作罢论,被杀死的王老夫子因为牵涉到颜总督,由他负责向总督弥缝,一切都推到凶犯身上。

  那三名凶犯是朝廷的叛逆,由官方行文缉捕,叫赵文会不要承认在家中有过杀人的事。

  赵文会千恩万谢地答应了,邬知府才揣起璧玉明珠,堂而皇之地打道回府。

  写了一封密函,向颜总督报喜,璧玉被他留下了,明珠则已换了个匣子,作为他的私献,恭贺八殿下纳宠之喜。

  颜铭接到了信后,他满怀欢畅,可是那匣珍珠却被他的夫人美喜格格留下了,这位亲王的女儿,不但悍嫉而且贪财。

  她只朝颜铭吩咐道:“事情妥当了就行,八哥有的是金银珠宝,这点东西他也看不上眼,我留下几朵珠花,邬知府很会办事,咱们以后多多提拔他一点就是。”

  颜铭面对悍妻,自然不敢有第二句话,呐呐称是,随即去吩咐喇嘛行动,他们是藏中布达拉宫的好手,散入京城结交王公大臣另有所求。

  因为喇嘛分红黄两派,也为了争权的事,明争暗斗,藏中政教合一,宗教上的领袖也就是政治上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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