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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杨公久知道从开始都是对方的计谋,甚至于裘世海出面干涉都是有计划的,他与白长庚言语冲突,以及对赛无常表示不满,都是诱自己入窠,闯了一生的江湖,经历了多少的风险,结果还是上了人家的当,还有什么话说呢?他只有硬着头皮道:“不错,杨某在中原武林道上,多少也薄有微名,说了话就得算数,杨某若被杀了,那是学艺不精,如果失手杀及贵方,也是火候欠缺,一切都认命了,请赛老师出招示教吧。”

  赛无常阴恻恻地一笑道:“杨大侠,听起来似乎是沾了点光,但是对赛某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好处。如果说赛某不幸在杨大侠剑下超生了,纵然杨大侠肯屈尊为赛某抵命,赛某仍然是得不偿失了,武林人最宝贵的是名声,其次才是生命,赛某既然丢了命,又未能成名,想想实在不值得。”

  裘世海怕他说得太多,惹人反感,忙喝道:“赛护法,杨大侠杀了你这无名小卒,还要给你抵命,有什么好处,你占了这等大便宜还要说嘴。”

  赛无常笑道:“至少成全了他一诺千金的英名,比我上算多了。”

  邱广超见他们谈话太多,台下观众听得见的不明内情,听不见的却都在鼓噪不耐,忙道:“二位快开始吧。”

  赛无常把剑一横道:“遵命,杨大侠得罪了。”

  话刚离口,身随剑进,果然快速如风,凌厉异常。

  杨公久是蓄势待敌,自然早有了防备,可是接了几招后,才发现自己上了大当,有苦难言。

  赛无常的剑势虽然凌厉,倒不是没有缺点,可是他露出的空门却都是致命之处,一剑刺上非死即伤。

  如果出手轻一点,将他杀成轻伤,倒也可以把僵局打开了,问题却在对方的攻势太猛太急,自己竟无法从容出招,可乘之机只有刹那间的空暇,即使能利用上了,得失尚难意料,更别说是控制出手的分寸了。

  假如真杀死了他,以自己的身份,不能说了耍赖,给这无名之辈抵命,那可也真是太委屈了。

  因此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尽量采取守势。

  赛无常连攻了三四十剑,将杨公久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百出,却一剑都递不出去。

  因为这一剑递出,对方就非死不可,为了诺言所约束,惟有眼睁睁地挨打。

  赛无常越斗越勇,剑也使顺了手,连空门都不常出现了,一枝剑泼风似的占尽优势。

  杨公久若非剑法精娴,就这一轮急攻,也难以抵挡,而且赛无常剑剑不离要害,略有疏失损名事小,连性命也保不住了。

  看看已退到台角,杨公久实在忍不住了,左右两边都没有了退路,背后顶着台柱,面前则是赛无常凶猛的攻势,如果叫他逼下台,这个人丢得更大。

  情急之下,杨公久一咬牙,作了个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挨打了,哪怕失手伤了他,事后再给他抵命,也比一招不发就被人逼下台强。

  刚好赛无常连发三剑,露出了腰眼的空门,这是人体最弱之处,挨上一剑势非肠破血流不可。

  杨公久为了挡开那第三剑,已经差一点在咽喉处被人划上,再不把握时机,真是要活活送命了。

  他于是大叱一声,剑锋横施而出!赛无常也太得意了,没想到杨公久突然出手抢攻的,一时慌了手脚,眼看着剑锋拦腰砍来,竟是毫无办法应付。

  杨公久斟酌剑势,这一砍足可把对方拦腰砍成两截!但想到杀了他,自己仍不免陪上一死,手势略略迟顿。

  再者见赛无常身形离台缘很近,临时转了主意,偏过剑锋改用剑身横拍,心想将他撞下台去,既胜了他,又不至伤及对方,岂不是更妙。

  心中瞬息千念,手下却毫不迟疑,运足劲力横抢而出,眼前忽地一花,赛无常居然不见了踪影!跟着背上如受重击,一下子撞了过来,身形控制不住,直往台下跌去,幸而半空中还能稳定心神,扭腰急翻,变成两脚落地,没有跌个倒栽葱。

  抬头看去,赛无常站在台角上得意地笑道:“承让,承让,杨大侠心存忠厚,临时以剑身见惠,兄弟投桃报李,也还了一招剑身,如果杨大侠心狠一点,不叫活下去,兄弟就得把杨大侠分成两个半人。”

  杨公久这才感到肩背上一阵疼痛,想来是挨了一平拍之故,假如对方用了剑锋,自己真会劈成两片了。

  一则以惊,一则以愧!惊的是对方剑术果然精妙,几露空门,根本是诱敌之计,事实上早有了防备,那些空门绝不会被人所乘的。

  愧的是数十年盛名,抛于一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击下台来,这汝州侠三字从此要在武林中除名了。

  幸好他平时涵养极佳,还能忍得住,长叹一声,无语收剑,走回本方的帐幕。

  白长庚傲然朝华树仁笑道:“华老看敝派的雪花剑法还过得去吗?”

  华树仁神色微动地道:“精妙,绝妙,只是老朽年迈昏庸,竟然看不出精妙之奥究竟在何处。”

  白长庚笑道:“华老法眼如电,何必如此谦虚呢!”

  华树仁闻言轻叹道:“不行!人到底是老了,第一个眼力就不行了,如果老朽的眼镜带着或许还能瞧出几分端倪。”

  “只是今天早上一个不小心,将那老花眼镜打碎了,没有那玩意儿,近处还行,刚才他们缠斗到台角上,距离太远,竟是无法瞧得清楚。”

  白长庚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笑了一下,改向刘金泰道:“刘老师,下一场是哪一位赐教?”

  杨公久一败,刘金泰就知道今天自己这边是输定了!因为对方一共才出场三人,却已大获全胜,而自己这边连剑术最精的杨公久也败阵了,还有什么希望呢?可是白长庚问到了头上,又不能不理,只得站起身来。

  杨公久在台下叫道:“大哥,兄弟已经落败了,您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刘金泰苦笑道:“那有什么办法呢?最了不起镖行全部歇业,事实上经过今天这一败,保镖这行饭也没我们的份了。”

  “不过,咱们输在手底下,也比输在威风下好一点,总不能让人说咱们连比斗的勇气都没有了。”

  杨公久惨然道:“华前辈,京师十三家镖局,有上百位朋友指着这一行营生呢!你不能坐视大家歇业吧!”

  白长庚笑道:“杨大侠,兄弟这次前来,纯是以武会友,大家观摩武技,切磋所学,可没有存心砸各位的饭碗。”

  杨公久怒道:“你公开找京师的镖行朋友比武,在这儿挑了大家的场子,以后谁还会照顾他们的生意。”

  白长庚笑道:“那是没法子的事,小儿单身东来,具柬邀各位一叙,各位瞧他不上眼,居然没有一位肯赏光的,兄弟只好用这个方法跟各位见面了。”说完又对刘金泰道:“刘老师,长春剑派在关外别无生财,完全是靠山上一点土产药材,将本求利,如果各位不想再保镖,兄弟倒是有意接手,各位愿意转让的,兄弟可以出高价将各位的家私承购下来……”

  刘金泰怒道:“刘某还没有这个打算!”

  白长庚笑道:“那兄弟只好另起行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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