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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田尔耕一面动手,一面在大动脑筋,忽然灵机一动,高声叫道:“松风师弟!那个宋老三好像还没有死,你去把他超渡算了。”

  松风答应了一声,抽出背后长剑,纵身朝倒在地上的大个儿宋桑扑去,手起剑落,谁知……一条人影闪电般疾飞过来,后发先至,抢在松风道人的前面,凌空双手急挥,“叭叭叭”的几声脆响过处,掌掌击拍在宋桑身上……松风道人发现从身旁飞过的人影赫然是那面目阴沉的英伟少年,又见他凌空出掌拍击宋桑,认出乃是施展解穴手法,不由又急又怒,长剑一振,刷刷刷!一连三剑,剑花错落地攻向那少年的臀、股、腿部的大穴。

  这少年乃是方衣,适才他从田尔耕的眼神中已然看出不利于自己的意图,此刻又见松风道人要杀毫无抵抗能力的宋桑,他实在忍不住了,因为宋桑的穴道是他点的,如果让宋桑在这种情形之下被人杀了,岂不是等于死在他方衣手中一样?须知,方衣的为人并非冷酷怪僻那一类,何况这时候的川西三凶,也许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哩。他凌空发掌刚刚解开了宋桑的穴道,身后剑气森森,松风道人的长剑已将及体,他急忙双腿一拳、一收,一躬腰,凌空一个倒翻,躲过了袭来的凌厉一剑,翻落到宋桑身子的那一边去了。方衣脚刚沾地,宋桑也恰好醒了过来,这大个儿眼睛一睁,发现面前有人,他一骨碌挺身站起,认出面前的人赫然就是在荆棘下面暗算他的那个少年,不由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大吼一声!鬼头刀“力劈华山”,照准对方兜头砍下。

  方衣没料到宋桑醒来会对自己突施杀手,怔得一怔,刀风已山崩一般压到顶门,根本来不及招架,本能地身子往侧一倒,一式“懒驴打滚”,滚出丈外,险而又险地免了一刀之厄。宋桑一刀没将对方劈倒,大吼一声:“小子哪里逃!”

  大步一跨,已然到了方衣身前,长臂一挥,鬼头刀“横扫千军”,朝对方拦腰扫去。方衣这次已然有了准备,身子一站起来,手中长剑立即封出,“铮”的一声!恰好将横扫过来的鬼头刀错开一旁。那松风道人紧跟在宋桑后面,眼见有机可乘,悄然出手,长剑直向宋桑腰眼刺去!

  那一边的宋钟、宋宾两弟兄,正与田尔耕拚命苦战之际,忽听田尔耕命令松风道人去杀老三宋桑,两弟兄不由心头一慌,出手的招式立时一懈而现出了破绽,被田尔耕乘势一轮猛攻,两弟兄登时便落了下风。及至瞥见方衣出手解开宋桑的穴道,两弟兄这才松了口气,集中精神抵挡住田尔耕的猛厉攻击,逐渐稳了下来。这时,突见松风道人在宋桑背后出手暗袭,宋钟不由又是一急,忙振声喝道:“老三背后!”

  喝声入耳,宋桑急忙拧腰错步,大旋身反臂一刀封出!“嗤”的一声裂帛脆响!宋桑衣裂肉伤,腰带被对方剑尖划断,衣衫裂了尺长一条缝,幸亏他反应够快,同时又练的有“金钟罩”功夫,因此免了长剑透体之厄,仅是表皮被剑尖划破了一道血糟而已。

  “铮”的一声金铁交鸣!鬼头刀与松风道人的长剑一触之下,火花四溅,两人同时震得闽退一步。宋桑怒吼一声:“好个杂毛牛鼻子!竟敢暗算三太爷,哼!我要活劈了你。”

  喝声中,鬼头刀一阵狂挥,“独劈华山”、“横扫千军”、“怒龙出壑”,一连三记狠攻,逼得松风道人直往后退。松风道人没料到这大个子看来很笨,但使出的招式身法却一点也不含糊,自己长剑万分吃力地接下了这三招狠攻,人已退了六七步,不由怒火直冲顶门,猛提一口真气,乘着宋桑三招狠攻告一段落的空隙,剑交左手,右掌一翻,“黑煞掌”力透掌而出。宋桑先前穴道被制,昏迷不醒,是以对一切都茫无所知,根本就不晓得对手乃是“黑煞门”的人,这时见松风道人发掌攻来,仗着自己一身横练功夫不惧内家掌力的打击,遂丝毫不予理睬地一声狂笑!鬼头刀化“野战八方”,火杂杂地朝松风道人猛攻过去。

  宋钟手足关心,他一面力拚田尔耕,一面不断注意着老三这边的战况,这一发现松风道人出掌,宋桑毫不理会的情形,不由再度心头大震,急声叫道:“老三快躲,那是‘黑煞掌’!”

  只听“噗”的一声,松风道人左手长剑将宋桑的鬼头刀光幕震开了一丝空隙,“黑煞掌”力就从那空隙中透进去,击在宋桑的左胁下面。宋桑耳听乃兄警语之际,眼看已无法躲闪,只好一咬牙,将横练气功运聚于胸胁之间,硬生生地接了一掌。他的“金钟罩”横练功夫虽然不惧外力打击,但“黑煞掌”力乃是外门的阴毒柔劲,专门伤人于无形,是以宋桑纵然已运功护体,亦是经受不住,登时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三步,一柄厚重的鬼头刀无力地垂了下来。

  松风道人一击得手,更不怠慢,身形逼进,左手一抬,长剑闪电般刺向宋桑胸前“七坎”大穴。宋桑这时正在咬紧牙关,运功逼住“黑煞掌”力的毒气,不让它在身体内窜开来,那还有多余的力量招架这要命的一剑。宋钟、宋宾瞥见老三就要死在对方剑下,俱不由心胆皆颤,急得冷汗直冒,却是苦于无法挽救,两人都被田尔耕的一双肉掌圈在一片如山掌影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松风道人眼看对方束手待毙的绝望神情,自己的剑尖已距对方胸膛不足两寸,可说是十拿十稳掌握了敌人的生命了,谁知就在他心头大喜,剑势加快往前推去之际,忽地一道电虹飞来,“铮”的一声,击在他的剑锋上,只震得他手肘一阵酸麻,长剑直往外侧荡出去,仅仅在宋桑的胸前衣襟上划了一条裂缝,连皮都没有伤着。

  松风道人骇然退了两步,定睛望去,就在这一瞬间,宋桑身前已多了个人─赫然是那面目阴沉的年轻人!方衣一剑震退了松风道人,侧顾宋桑,低喝了声:“退!”

  宋桑可弄胡涂了,心想:“这不是暗算我的人吗?为什么又要救我呢?究竟是什么意思……”

  适时,传来宋钟的呼喊:“老三快退下歇息,那位不是敌人。”

  同时,松风道人也一定心神,长剑一指方衣,厉声喝道:“你这人么事搅的?是不是三凶的一党?”

  他一急之下,竟连“衡山”土话也吼出来了。方衣眼看着宋桑退到后面去调息,这才转过脸来,静静的站着,凝视着松风道人,冷然不语。他没有答话,但暮色苍茫,重重暗影里,却突然有人震声喝道:“谁是黑煞掌?都给老夫住手。”

  喝声中,人影乱晃,从周围的暗影里飞纵出四条人影,落在搏斗双方的三丈远处,把守住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田尔耕与宋钟弟兄一时搞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那肯先行停手,万一被对方所乘,可不是玩的,是以都没有理会,狼拚如故……

  那落在正东方位上之人见状,不由喝道:“‘天目四恶’在此!你们敢不住手!莫非不想活了?”

  宋钟一听,不由宽心顿放,紧攻两招,逼开一线空隙,晃身退出战圈,高声道:“是孙哥子吗?兄弟宋钟,孙哥子来的正好,快过来收拾这姓田的阉狗腿子。”

  这时,宋宾亦连发两枚“丧门钉”,逼退了田尔耕,撤出圈外,喘了口气,与乃兄并肩戒备……田尔耕听是“天目四恶”来了,不由心头暗懔,忙收掌退开,一面吩咐松风道人赶快撤退回来,一面凝目四下一扫……此际,那大片起火燃烧的荆棘已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处还冒着暗红色的火苗,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暗暗的火光映照之下,那站在东方发话之人,乃是个年约六旬的干瘦老者,穿一袭半长不短的绿袍,腰悬长剑,叉手而立,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碧绿光芒,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南面的人高矮肥瘦与东面的六旬绿袍老者差不多,年纪亦不相上下,只是身上穿了件火红色的长袍而已,所用的兵器则是一根儿臂粗的红色长棍。西方之人则是一身白,连须发也白了,脸色更是白得像死人,手里拖着一根亮银软鞭。守在正北的人黑得像座铁塔,双手分擎着一面径尺钢牌,发出闪闪乌光。这四人正是横行东南沿海一带的“天目四恶”!老大叫“木客”孙坚,老二自号“火灵”熊慎,老三人称“金精”白天星,老四一身黑,水里功夫十分了得,都叫他作“水妖”乌元章。把弟兄四人各有一身惊世绝学,平日无恶不作,杀人如麻,行踪飘忽,官府对他们根本无可奈何,乃是黑道中的凶枭,不知怎地竟会在此地现身。众人当中,只有田尔耕心中明白,今儿晚上,真是糟得不能再糟,师兄弟两条老命,极可能会送在此地。

  方衣听到宋钟跟来人打招呼,便知宋家兄弟已然没有什么危险了,于是缓缓退到一边,静以观变。这时,“天目四恶”已脚步齐跨,向当中接近……宋钟也迈步迎向正东方的木客孙坚,满脸堆笑的再度打招呼道:“多年不见,贤昆仲风采如昔,功力则更胜……”

  话只说得两句,却被木客孙坚一声冷哼堵了回去,只听木客孙坚冷冷接口道:“宋兄最好与令弟站在原地不要乱动,等老夫打发了姓田的再说。”

  宋钟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愠然停步道:“孙兄好像不大愉快,是谁招惹你了?”

  木客孙坚哼了一声,也不理睬,径自去到离田尔耕丈远之处停了下来,嘿嘿冷笑道:“田大人久违了,不知道是什么风,竟把大人的官驾从京师吹到南边来了,而且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嘿嘿!真是难得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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