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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听师父这样一说,路金花倒是不好意思再埋怨了,催动坐骑,直向山腰而去,一灯如鬼火发现竟是一家村店,店旁还稀稀落落的有着十几家居屋,不过都入睡了,马蹄声引起了一阵犬吠,犬吠声又惊动了店中的人。一个小伙计,是个十五六岁的毛孩子,掌着灯笼,出来照了一照,才没精打采地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来,二位是用饭还是住店?”

  路金花没好气地道:“也打尖,也住店!”

  “打尖还行,住下可没办法,小店一共才三间房,全叫客人给住满了,二位有马,再往下走三十里就是裕溪镇,那儿有的是大宫房,我看二位还是别耽误了……”说着就要关门,路金花一脚蹬开了门怒道:“我们还没有说不进来,你关什么门,难道怕我们不给钱!”

  她用的力气很大,将那小伙计踢了个跟头,手里的灯笼也摔了,熊熊地烧了起来,那小伙计爬起来一面用脚踩熄灯火,一面叫道:“这位大嫂,你怎么不讲理,我是好心怕耽误你们行程,你也不能动蹄子就踢人呀。”

  路金花更是生气,呛郎一声,一口单刀已拍在小伙计的头上,吓得他咕咚一声,又摔倒在地下。许天威连忙拉着她道:“金花!你这是干什么?”

  路金花怒道:“师父!您听他说的是什么?”

  许天威道:“你也太暴躁一点。”

  说着扶起那小伙计笑笑道:“小兄弟,你也是的,做生意应当和气生财,这么晚了,即使店里没空房,你也该让我们歇口气,怎么没等我们答应就关上门呢,再者你得看看清楚,我这侄女明明是个大姑娘,你开口就叫人大嫂,不怪她生气,何况你还绕着弯子骂人呢。”

  小伙计拍拍身上的雪花,苦着脸道:“老爷子,我怎么知道她是大姑娘,我们这儿的大姑娘从不出门儿,见了年轻的女客,我都是叫大嫂,从来没出错,再说我不留你们完全是好意,因为店里住的一批客人全是横鼻子竖眼睛的恶客,到现在还在闹酒,逼着我去找娘们儿来陪酒,我们附近全是正经人家,上那儿找去,这位大……大姑娘要是进去了,吃了亏可不能怨我。”

  路金花怒冲冲地道:“放屁,谁敢占我便宜,我就要他脑袋,你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负的。”

  说着晃着刀直往里闯,许天威怕她闹事,忙朝那小伙计道:“小兄弟,两头牲口麻烦你照料一下。”

  交代完了就急急地追了进去,这所村店是用竹篱围了道外墙,穿过一块小小的院子就是店房了。路金花一掀棉布帘子,就看见五六张方桌上都坐了人,约摸有十来个,都是江湖人打扮!

  她才一亮相,就听见有人叫道:“喝!好俊的妞儿!”

  离她最近的一张桌上,站起一条大汉,喷着满嘴酒气,眯着眼邪笑道:“大妞儿,你带着家伙,一定是跑马解的,来!给大爷耍两套,大爷重重的赏你。”

  说着就伸手要去摸她的脸,路金花虽然满肚子火,到底是正道出身,不肯随便伤人,横过刀背,一下子砍在那汉子的手指上,那汉子痛得怪叫起来,连忙跳开,其余的人却哈哈大笑,更有人怪叫道:“妙啊!陈大个儿,没想到你媳妇儿还下得一手好板刀面,你小子前世修着了!”

  被砍的大汉怒声怪吼道:“臭娘们儿,给脸不要脸,你竟敢跟大爷动家伙,大爷非毙了你不可!”

  伸手就要拉腰间的大刀,却被另一个汉子按住了道:“陈大个儿,跟一个妞儿,你还好意思动刀,你要是没本事就站开点,让我来摆布她,住在这荒村野店已经够闷气的了,好容易送来个娇滴滴的花妞儿,你一刀砍了,我们大伙儿就没得乐了,你舍得我们还心痛呢!”

  四座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可是笑声立刻就煞住了,因为路金花的另一口刀电闪似的一挥,第二个说话的汉子只感到耳边一凉,一只血淋淋的耳朵落在桌上。这时那陈大个儿反而笑了道:“谢老七,我只挨了一刀板,你可乐子大了,你媳妇怕你下酒没菜,把手下的猪耳朵切下来给你下酒了!”

  因为路金花一进屋子就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所以没有人留神到许天威也进来了而且有了一会子,以他多年保镖走江湖的经验,立刻看出这批人的邪门味儿很重。他们不会是绿林道中的人,因为他们公然亮着兵器结伙而行,随意调戏过路妇女,那是下五门的江湖人习气,这批人也不像,因为他们的武功底子都很扎实,算来算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西厂出来的三级武士。想不到在这荒村野店也会碰上他们,但这批人显然不是仇匡的手下,否则他们应该认识路金花。既不是仇匡那一批,就是左手剑刘元麟率领的那一批了,访不到柳林四圣,却遇上这批人,许天威心中倒是忧喜参半,忧的是左手剑武功绝顶,遭遇上了,可能又要展开一场狠拚,而且很难过关,喜的是在这儿遇上他们,显见他们尚未与天南三煞会合,想夺回失镖的事又多了一分希望,因此他悄悄地将铜槊树在门旁,空手走了过来,装作瑟缩地拦在路金花前面,以责怪的口气道:“大妞儿!你怎么随便动刀子伤人呢,这几位大爷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说着又朝那被削掉耳朵的谢老七打了一拱道:“大爷,我这丫头不懂事,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那个谢老七丢了耳朵,又痛又怒,正在一肚子火,见他插了进来,火气更大: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厉声叫道:“老家伙,你是干什么的?”

  许天威装出战战兢兢地道:“大爷,小老儿是卖狗皮膏药的,您先别忙着问话,您的耳朵刚被割下来,乘着血还热,粘上还来得及,小老儿有跌打损伤的药,倒是祖传秘方,十分灵验,先给您把耳朵粘上,免得破了相!”

  被他这一提起,谢老七立刻放松了他,弯腰在地下找耳朵,却遍寻不着,不禁奇怪了,一手抚着伤处,一手掌着蜡烛,讶然地道:“咦!上那儿去了?”

  陈大个儿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道:“别是那位哥儿们嘴馋,吞下肚里去了,那可得等明儿上茅房里找去!”

  谢老七一肚子火,那里受得了这种冷言冷语,朝陈大个儿的腿弯子上就是一脚,怒骂道:“去你妈的!”

  陈大个儿一个踉跄,撞倒在一边的桌子上,耳朵也找到了,原来被他踩在脚底下,已经成了烂糟糟的一团!这一来谢老七的火更大,顾不得耳痛,倏地在靴筒子里摸出一对匕首,一扬手掷了出去,疾若急箭擦擦两声轻响,钉在陈大个儿的大腿上,陈大个儿怒吼一声,腰中的大刀出了鞘,兜头一刀斜劈下来。谢老七原地一滚,避过刀锋,刷的一声,一张白杨木的方桌被劈去了一方桌角,谢老七的手里又亮出一对匕首,厉声道:“陈大个儿,你当真要找死!”

  陈大个儿悍然不惧,手挺大刀叫道:“妈的!谢老七,你自己丢了耳朵,却来找老子晦气,人家怕你的飞刀,老子却不在乎,你趁早跪下来,让老子在腿上砍一刀,否则老子就摘下你吃饭家伙……”

  谢老七自然不服这口气,扬扬手中的飞刀,正想再度掷出,旁边的人却出来将他们双方都架住了。

  有人给说和道:“好了!好了!自家哥儿们逗逗乐子,怎会顶上真的了?惊动了老总,大家都没好的!”

  谢老七跳着脚叫道:“告到老总那儿我也不怕,这小子是存心跟我作对,从出京开始他就一再找我的麻烦!”

  陈大个儿也叫道:“放你妈的屁,老子脚上又没长眼睛,谁知道你的耳朵会跑到地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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