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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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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天异豪迈地一笑道:“人生寿夭自有定数,娘早已勘透了,她算准我活不过三十岁,所以我犯罪失手杀人,她坚持要我前去伏法领罪,现在兄弟你把我救出来了,只不过是拿我这条命作更有意义的牺牲而已,却难挽我一死。” 张良不信道:“岳母留书上说,刺秦之举必可成功的。” 薛天异道:“娘送我入狱之时就说过了,下次相逢之日,就是我毕命之日,刺秦之举成功与否我不知道,但知道再见母亲之日,也就是我们母子永诀之时,我唯一感遗憾的是:未能给祖上遗下一枝根苗。” 张良想起薛夫人的嘱咐,心中也不觉恻然,连忙道:“大兄!岳母已有指示,薛氏根苗必不会断绝,而且还不必求诸异姓,大兄命中尚有子嗣之分。” 薛天异大笑道:“我不相信这是母亲的指示,她纵有再大的神通,也不能叫公鸡生蛋,又怎么能够使我生儿子呢?” 张良只是笑笑,又再次上路,进了渤海关后,已渐入中原,为了配合薛夫人的预言指示他们一迳向阳武进发,以便到博浪沙去等候机会,但是因为薛天异的长相太惊人了,肩上抗着那具大铁椎,到处都惹人注目。 这时的秦国势力更大了,任用张仪的连横之策,远交近攻,破坏了六国联盟,次年又灭了赵国,正在兴兵伐燕,但他对旧日亡国的遗臣搜捕之令并没有松懈,张良仍是在通缉的名单上,那些弱国之君虽不满强秦的跋扈,却也不敢抗逆,自然也不敢包庇张良。 所以张良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他只好易容化名,可是带着一个巨无霸似的薛天异,又太惹人注目了。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昼伏而夜行,这种走法倒是很合薛天异的胃口,一则他的食量大,每餐无酒不饱,走到小地方,很难供他一醉,白天总是在大城镇歇足,也可以放量大吃大喝倒头一睡。 再则天候已迎春,天气渐暖,薛天异耐冷不耐热,夜凉似水,他走起路来也显得精神些,张良已经骑马代步了,他仍是安步当车,行走如风,经常还跑在前面。 阳武为三晋旧郡,此刻在魏国境内,秦王灭赵之后,本来就想近攻魏的,但因为燕太子丹遣刺客荆轲刺秦王未果,移师伐燕,魏国才暂时喘了一口气,然已亟亟自危,君权不振,祸乱自生,盗贼蜂起。 博浪沙是一片荒芜的丘陵地带,也成了亡命之徒藏身的巢穴,商旅裹足不前,行人视为畏途。 张良与薛天异一路行来,也曾遇到过几起毛贼,但他们都在薛天异的大椎下纷纷地望风披靡。 张良打听清楚了,他们既然将此地作为刺击秦王的地点,就必须作一个详尽的计划,张良是个学过兵法的人,他勘察了地形之后,开始觉得薛夫人的预言确有道理了。 博浪沙虽是一片荒野,却是由秦至魏城的必经之地,丘陵起伏便于藏身,如果秦王想移师伐魏,这是一个最理想的伏击之地,他们只要等侯机会的来临。 但首先他们必须在博浪沙安顿下来,而此刻的博浪沙,却为一股流贼所盘踞,这一股流贼人数不多,却十分剽悍,据说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叫晏红叶,本来是魏国一个武将之女,魏候昏庸,听信谗言,杀害了她的家人,她才带了一部份家将在此落草为寇,武艺高强,力大无穷。 张良听见这些消息,心中已经开始盘算了,要想在博浪沙举事,就必须先在博浪沙找个立足的所在,那就必须先把这些人驱逐离去,或者跟他们打成一伙。 但是又听说晏红叶的手下都是她旧日的家将,不容外人入伙儿,唯有取而代之。 可是他也知道薛天异的性情,虽然力大技高,却不肯轻易伤人,尤其是在东夷国伤人而获罪后,更变得仁慈了,路上几次遇盗,他只是吓退对方了事,要想他对这一股山贼大开杀戒,必须先激他一激,所以他对薛天异道:“大兄!看来我们举事的地盘要更易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信娘的预言?” “不!岳母的指示极为正确,博浪沙为由秦入魏必经之地,而且形势险要,极宜伏击,秦王如有入魏之举,这是最理想的地点了,可是博浪沙现在为一股流贼所盘踞,我们无法在那儿活动,狙击者必须预先藏身该地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守株待兔,等候那一刻时机的来临。” 薛天异淡淡地道:“那还不容易,把他们赶走好了。” 张良笑道:“这一股流贼不比寻常,他们是有组织的,为首的是一个女子,听说是个将门之后,武艺高强。” 薛天异被激动了,道:“兄弟看我连个女子都不如了吗?” 张良忙道:“大兄神武,天下无敌,自然不会输在一个女子的手中,但是却有点顾虑。 因为大兄生性仁慈,不忍下杀手,但是这批流贼在山中已建立基业,一旦被夺,自然不会甘心的,赶走了又来,终日不胜其扰,光是应付这批亡命之徒,你我就疲于奔命,那有心思去计议大局呢?” 薛天异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兄弟!你不必多说了,我不是没杀过人,都是因为慈训在耳,叫我要善体天心,少造杀孽,所以我不愿多事伤人,但也要看轻重,博浪沙是我们议定行事之地,自然不能容人盘踞,开始时我们不妨示之以威,把他们赶走就算了,如果他们纠缠不已,我们自然不会客气了,给他们来个彻底解决。” 张良听他这样一说,心中大喜,连忙道:“大兄说得极是,这批山贼寇人为生,对他们可不能客气,除恶即为扬善,这是一个侠客的本份。” 薛天异肃容道:“兄弟!我是个刺客,不是侠客,行侠不是件容易的事,诛恶固为扬善,但天下并没有真正的恶人,也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做恶人的,就以这批凶贼来说,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将门之女,沦为贼寇,她必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谁肯弃豪门千金不为而来做盗贼的呢?” 张良红了脸,无以为答,薛天异又一叹道:“我少年时也曾想做一个侠客,但被母亲严词训诫了一顿,她老人家说得很有道理,她说侠士路见不平,引刀逞一快,只为出名而已,不是真正的行侠,一个侠士不仅要具有勇力武功,更要有崇高的品德,必须将自己的行为陶冶得超凡入圣的境界,没有一点过失,才够资格来替天行道,杀死一个人时,才能问心无愧。 娘问我做不做得到这一点,我自问没有这份修养,只好放弃了行侠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猎人。” 张良讪讪然道:“大兄!那我们是否放过那些贼人呢?” 薛天异摇头道:“不必!他们既然是我们行事的阻碍,必须加以驱逐,但这是为了自私不能以行侠为借口。” 张良只得道:“大兄说得是,我们去吧。” 于是他策马向前走去,渐入山区,他开始有点胆怯了,不住地回头望着,薛天异却十分沉稳,肩上抗着大铁椎,用一个青布的套子罩着,看去只像是一枝雨伞,除了他的身材高大惊人外,看不出有何特殊之处。 入山渐深,两边都是蔓延起伏的峰峦,只有一条山道蜿蜒,望去深无尽头,好像随时都有凶险。 张良忍不住道:“怎么没见人影呢?” 薛天异笑道:“怎么没有,我们已经越过五个人的埋伏了,他们躲在大石头后面,不现身而已。” 张良一怔道:“大兄怎么知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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