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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因此解释道:“朱公的顾虑也对,此去京都,迢迢万里,雷大人虽有接应,到底不能跟萧相国起冲突的,我们还是要掩护行迹才为妥当,那自然是人越少越好,我们这就走吧,万一在这儿露了行迹,反而会牵累了大家。”

  朱家笑道:“我倒不怕牵累,但谢老哥这家店子是已开了几代的祖业,我们都不能给他添麻烦的,何况这儿还背上了九条人命,所以大家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庄敬连连称是,催着李南辉与季布出门而去,谢小义则忙着将店中的尸体搬出去,又打了水进来擦洗血迹,手脚十分俐落,谢东强则打了两壶酒来,陪着朱家在一边吃喝,一面笑道:“朱爷,今天才算领略到你的神剑了,那个裘如龙不愧为高手,除了朱爷,谁也收拾他不下来。”

  朱家一笑道:“谢老哥捧得我太高了,你的铁臂神弓又何尝差了,九个人中你收拾了一大半。”

  谢东强忙道:“朱爷说那儿的话,老儿那六个点子加起来,也抵不上半个裘如龙,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要不然他也不会成为京都第一高手,金吾都尉府的领班又岂是等闲可当的,只可惜这件事不能宣扬出去,否则对朱爷的盛名又可以更为轰动了,天下第一技击名家,朱公应可居之无愧。”

  朱家摇了摇头道:“不,你错了,有一个人就比我高明。”

  连正在工作的谢小义都忍不住放下了水桶,凑了上来问道:“朱爷,还有谁会比您更高呢?”

  朱家道:“楚国剑客田仲。”

  谢东强不信道:“就是那个外号叫仁剑的田仲吗,此人虽然有名,但未必能强过朱爷才是吧?”

  谢小义道:“朱爷跟他较量过吗?”

  朱家道:“较量过,五年前他游脚鲁地,跟我遇上了,两人切磋剑技,在泰山之巅从早斗到晚,才以一招见分胜负,我削断了他的腰带。”

  谢小义道:“那是您胜了,怎么会不如他呢?”

  朱家一叹道:“我的剑以凌厉见胜,出手都是杀着,酣斗千招,才削断了他一条腰带,他却自始至终,只施了九招剑法,反覆运用,变化万端,封住了我所有的攻势,因为他的年岁比我大,到后来气力不济,才露了一个破绽,如果他年轻几岁的话,我们会永远都分不出胜负。”

  谢东强道:“我也听说过田仲的剑路,他跟任何人比剑都是平平,从来没有胜过谁,也没有输给谁,朱爷能胜过他,自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了。”

  朱家摇头道:“老哥!你不懂,剑道即仁道,唯仁者能无敌,像他那样,才是剑道的最高境界,我练的是杀剑,出手即凶,不是杀人,就为人杀,而他却能化戾气为祥和,九式剑招中,六守三攻,守可天衣无缝,攻时也留人三分退步,他一生论剑,却从未树敌,而我出道比他晚,朋友固然交了不少,仇我者也大有人在,善泳者溺于水,我想我的将来,必是还是死于剑下,他却可以得保善终,从这一点上比起来,我就远不如他了。”

  谢小义道:“我不同意,田仲可以成剑客,却不能为游侠,像今天这种局面,他就解决不了,不杀人无以除恶,不除恶无以安良……”

  谢东强叱道:“畜生!你懂得个屁。”

  谢小义道:“爹!我说的是事实嘛,田仲的仁剑是修心,朱爷的利剑是济世,我宁可成个游侠,也不要做剑客。”

  谢东强还要骂他,朱家笑道:“少年多半如此个性,老哥倒不必深责,他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体验到以剑道施仁的真正意义了。”

  谢东强道:“是的!朱爷这几年来不大抽剑与人争斗了,大概也是受了他的影响吧?”

  朱家道:“不错!我的脾气已经改多了,所以在路上,我挨了马麟的一下,被张智抽了一鞭,都忍住没想杀人,直到季布给了我一锭黄金,我才动了插手之念,因为我觉得他还不错,可是他后来的表现却太令我失望了。”

  谢东强道:“这也难怪,他要平反楚王的冤屈,自然要把性命看得重一点,不肯留下一个活口,只是他并没有深切了解江湖人,那姓魏的倒是一条汉子。”

  朱家笑了一笑,谢小义道:“朱爷!我觉得您这一次是白操了心,季布受了您救命之恩却又挨了您一番教训,他那个人气量不大,不会对您感激的。”

  朱家笑了笑,道:“小义,我们做事是为了要人感激吗?”

  谢小义脸上一红,不再作声了,朱家喝完了酒道:“我还得去把车子弄起来。”

  谢小义忙道:“急什么,回头我去替您拉回来就是了,这么冷的天,您就在这儿歇歇好了。”

  朱家道:“歇不得,那辆车子是我的独门标记,说不定还有后面的朋友过来,看见我的车子翻在路旁的沟里,还以为我出了意外呢?大惊小怪张扬起来,反而把事情闹大了,人家自然而然会把裘如龙一批人失踪的事情想到我身上来,何况我还是不放心那个姓魏的,万一萧何另外派了人跟下来,季布有人招呼,他却是孤身一人。”

  谢小义还要挽留,谢东强却拦住道:“朱爷决定的事,谁也改不了,您就请吧!回头路过这儿再来喝一杯。”

  朱家摇摇头道:“不了!回头我连村子都不进,直接回章邱去了,在这几天内,不仅我不来,连一般的朋友,我也叫他们少上这儿来,裘如龙一伙人在这儿出事,大家还是避避嫌疑的好。”

  谢东强道:“那有什么关系,真泄漏了出去,最多收了这家老店,上关外挖参去。”

  朱家笑道:“九条人命非同小可,何况,被杀的又是身分显赫的金吾都尉,你们爷儿俩的武功了得,拔腿一走,到处都可以容身,可是村子里还有百十口人呢?他们可走不了,谢老哥,你也不忍心给乡亲惹是非吧。”

  谢东强讪然而笑,送出了门口,朱家紧紧衣服,撮口轻轻一啸,他拉车的那头小壮牛立刻就奔了过来,朱家拍拍它,牵起扣在鼻上的绳子,慢慢的回头走去。

  慢慢地修好车子,又慢慢地驱车来到章邱,回到他自己的家里,天色已经亮了,他正准备进门,却见屋角蹓出一条人影,正是在店中被释的魏石磊!他还没有打招呼,魏石磊向他打了个手势,朱家会意,拉了魏石磊的手,轻轻一托,跳过了丈来高的围墙,悄悄地进入了家门。

  客厅里还有十几个人在据案作晨饮,但还不如说是作澈夜之饮后,到早晨还没有停歇,因为他们的桌上残肴狼藉,而这些人也都有了七八分酒意,喧嚷地拚命在对灌,另外有七八个则不胜酒意,就倒在席上酣睡如泥,发出像雷霆般的鼾声,喧叫的那些人中,有一个虬髯红面的丈夫精神最好,大声地在跟另外那些人厮拚着。

  朱家见状一笑道:“田七郎果然名下无虚,他那千斛不醉的狠劲儿全搬出来了,看来关东的好汉们要全栽在他手下了,魏兄是否有兴趣上去凑一脚?”

  魏石磊一怔,连忙道:“朱公,那虬髯客就是田七郎吗?”

  朱家道:“不错,他是田仲的族弟,名甫号渔父,在雁次的序列属七,所以我们叫他七郎,此人是西楚闻名的剑客,南人北相,跟他们家的老大完全不同,豪爽得很。”

  魏石磊道:“不!我不想见他。我在门口等候朱公就是为了他的原故,朱公能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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