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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杜云青道:“可是官家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实力也加以消灭呢?”

  芙蓉道:“谋国时,江湖人固然是最好的助力,定国后,江湖人就是最大的阻碍,因为他们恃艺而骄,目无法纪,全凭一己的好恶,行法外之法,动辄伤人,得手后飘然远飑,蔑视帝室尊严,这是任何一个皇帝所不能容忍的,一个有魄力的皇帝是绝对不会容许江湖人这种行径的。”

  杜云青道:“江湖人也不是乱杀人的。”

  芙蓉笑道:“我知道,江湖人有正有邪,有善也有恶,善者行快仗义而杀人,恶者则为凌人而杀人。”

  “可见江湖自有道义与制裁。”

  “这是你的想法,但是为人君者不能这样想,一个人若是真犯了法,自有国法制裁,不能由江湖人来管的。”

  杜云青感到词穷了。美蓉道:“云青,我知道你不是滥杀无辜之辈,死在你剑下的人,都一定有取死之道,因为我才愿意帮助你,跟你一起走。”

  哪你也会成个江湖人了。”

  “是的,我也准备做个江湖人。”

  “那不是与朝廷的意愿想违背了?”

  芙蓉笑道:“不会的,皇上并不是个糊涂人,他要消灭的是那些易为富贵利欲所役使的江湖人,对志行高洁胸怀淡泊的江湖人,还是很尊敬的,因此我要跟你走,他是不会反对的。”

  芙蓉又道:“皇上也明白,江湖人太多,杀之不尽,除之不绝,因此他只希望一些真正操守光明的江湖人,能远处湖海,对那些贪官暴吏加以清除。天下实在太大了,朝廷能管制的地方,朝廷自会管,但是不能在京师管而冒帝王等严,在偏远地方,耳目不及,官吏们朋比为奸时,他还希望侠士们能出之手锄之。”

  杜云青开始陷入沉思。芙蓉却推推他道:“云青,你还练不练剑,如果不练了,我就该回去了。”

  杜云青道:“不能练了,练剑必须要身体在极端平静,体能在极佳的状态时为之,现在我们都不行。”

  他们不再说话,两个人都感到很累了,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也不知道有多久,当杜云青醒来时,芙蓉已经穿好了衣服,正默默含情地看着地他,杜云青慌忙起来,也穿上衣服道:“你怎么不叫我?”

  芙蓉柔媚地一笑:“云青,即使我贵为格格,也仍然是个女人,而一个女人在新婚次夕,照例要起得很早,据说,很少有丈夫知道他的新婚妻子在第二天早上是什么时候起床的。我们的新婚之夕很特殊,这里简直不像是一个洞房,因此唯有这一点才使我像个新娘子。”

  杜云青也笑了一笑:“徐胖子是个有心人,他毕竟还布置了一点洞房气息。”

  用手指指定角的一对红灯,那里面点的是一对龙凤花烛,然后才笑道:“我要他准备卅六盏马灯,他只给我找了卅四盏来,然后塞上了这么一对灯,当时我还没有注意,现在想来,他是早有预谋的。”

  芙蓉道:“不但早有预谋,而且简直可恨,给你这个。”

  她红着脸,递出了一个小包,杜云青接在手中道;这是什么东西?”

  美蓉仍然红着脸道:“死胖子压在红烛台下的。”

  杜云青打开一看,是一块薄如婢翼的丝绢,上面印着几点殷红,旁边却是一行绢细的小字,居然题着一首律诗:“无情剑底有情天,情露谁得情花艳,有情相对鸳鸯宿,无情各作孤石眠,若为桃花添颜色,贞血一点付君验,桃花未必随逝水,但有心比金石坚。”

  杜云青道:“这是什么意思?

  芙蓉道:“这是你们汉家的习俗,新婚次夕,新妇例将一方素绢染上落红以明贞,而且要新郎在上面签上名字,以证实其真!死胖子居然把我们料定了,所以在烛台下压好了这个纸包。”

  “我怎么没看见呢?”

  “那一定是他在临走时偷偷压着的,而且他算准我一定会发现,只露了一个角在外面。”

  “为什么他知道你一定会发现呢?”

  “你自己不会去看看?”

  杜云青看过去,在烛台畔,有一口铜盆,笑笑道:“那是他给我们擦脸的,他说我们如果感到疲倦了,可以洗个热水脸提提神,旁边还给我们暖炉温着一吊子热水,这个胖子做事情很细心,我倒真想洗把脸。”

  说着要走过去,芙蓉急道:“不能用,那水脏!”

  杜云青道:“你洗过了也没关系,我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难道我还会嫌你脏不成?”

  芙蓉急了拦住他道:“告诉你不能用就不能用。”

  杜云青见她如此焦急,想了一下才明白,笑道:“芙蓉,你倒是赶得快,至少也得等我,擦把脸再移作别用,现在我这一身一脸都是汗腻腻的多难过。”

  芙蓉满睑通红,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杜云青笑着展开那块丝绢,又仔细地端着道:“你也是未能免俗,当真还印上这个,我还会不相信你吗?我们这洞房非比寻常,可以一览无遗,我早就看见了。”

  芙蓉仍是红着脸道:“我不是给你看的,是给那个死胖子看的,让他知道我们旗人家的女儿也有清白!”

  杜云青一怔道:“给他看,这是干什么,这种东西是我们私有的秘密,岂是为外人道也?”

  芙蓉道:“我不在乎,一定要给他瞧瞧,别让他把我们旗人的女儿都瞧扁了,你看看他最后那句多可恶!”

  杜云青又看看那首七字律诗,念出示两句:“桃花未必随逝水,但有心比金石坚。这是什么意思?”

  芙蓉道:“验贞之俗,只在汉家行之,我们旗人是没有这一套的!”

  杜云青道:“我们汉人家也不见得都与这一套,我就不知道,而且也不重视这一点。”

  芙蓉轻叹道:“旗家女儿,对贞操的观念不如汉家那么看得重,男女礼防也没那么严,没出阁的女儿,跟别的年轻男人交往很寻常,父母也不禁止,因此没有初夜验贞之俗,因为婚前失贞的情形不少,验了徒伤感情,再者旗家女儿经常从事骑射运动,就是守身如玉,也有很多贞血已破的情形,所以旗人女儿嫁到汉家的很少,尤其是已曾破贞女孩儿,绝不愿意去自寻其辱,有很多汉人以为这是朝廷轻视汉人,实在是想偏了!”

  杜云青道:“那是世俗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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