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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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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云青笑笑道:“白仙子是富贵中人,对她的要求自然不能过苛,能够像现在这样淡泊已经很不错了。不过我不同,思师他老人家从小就要我在淡泊中过惯了,浪荡江湖时,除了算命测字外,没有教我第二种求生的本事。所以我经常是三餐不继,在饥寒中过来的。我相信我能说放开就放开,把名利全然弃之不顾。” 纪小如笑道:“杜大哥!你的清高是值得钦佩的,徐大哥跟我说过,他算是淡泊的了,跟你一比,他仍是自惭不如,可是你怎么又改变了初衷,肯来保镖了呢?” 杜云青一笑道:“情势所通,不得不然,因为我要接触的人,都是一时风云人物,假如我还是那份寒酸样子,岂不是让你们跟着受罪了。算命所得,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总不能也叫你们吃西北风,人有了责任就不能用清高来作为推倭之词了;我不能成为孟子所说的那个齐人。” 两个女孩子都红着脸,她们读书不多,但齐人这个典故还是知道的,那是个以乞求为生的叫化子,而有一妻一妾,在墓间乞得人家祭相的肉,醉饱后回来夸说自己在外交游广阔,现在引用为有两房妻室,称为齐人之福,但是杜云青引用到自己身上,却更为妥切。 不过她们的心里却是甜蜜的。 到了该出发的日子,天马镖局也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共套了六辆车子,四辆车子装着王行周送来的四箱珠宝玉器,果然不错,看着实实值得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和申很小气,从报价上也显示出他贪小便宜,必少报了五百万两,省下了七十五万两的运费。 王行周是一个人来的,可是他对杜云青私下透露和中堂已经派了十名干练护卫,分前后随行开道接应。 易国荣则是当日上午到达的,携来一口箱子,打选得很精致,通体密封,是由西洋的巧匠所铸,箱子的锁眼是暗的,直接开在箱壁上,只留下一个小孔。 当着杜云青的面,用火漆封了锁孔,趁着火漆未曾凝干,杜云青在上面亲自签了个杜字,易国则用他手上带着的一个玉戒指,上面刻着私章的,印了个铃记。 这是万无一失的措施,当时把火漆印作了两份存记作为依据,以便核对,附在份子上。保送的费用是六百万,易国荣相当大方,一次就付清了,用的都是经办直销的常厚号的票子。 这家银号的分号遍及全国各处行省要邑,这种巨额的票子,也只有他家敢于开出,任何一处分号都可以提兑。 天马镖局前天才出发了十几枚散镖,都是一面镖旗,一名伙计就押送上路的,今天则更为神气,新任总镖头的镖旗也制妥了,神龙镖局并暗中出面,代邀各京帅镖局设宴赠匾致贺。宴会设在京师最大的一家酒楼——致远楼。 在镖局门口祭旗后,马向荣一骑当先,插着那面炫目灿亮的新月杜字旗直驰酒楼,后面则是鲜衣宝马的杜云青,左右夹倚一对玉人,白纫珠与纪小如,一个双刀,一个单剑,花姿绰约,游行在街道上时,万人争看,简直比新科状元饮了琼林宴,骑马游街还神气。 杜云青还做了一件漂亮而且前所未有的豪举,当场封了三十六封套,算是致谢同行的捧场,每封里面都是十万两的银票一张,那表示了天马镖局的胸怀,好处绝不独占,这两只重镖只有天马镖局,也只有他——笑面追魂敢承担下来,可是他并没有独吃,把利润分给每一家同业,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有些小镖局一年下来,也不见得能有这么多的收入。 因此大家在收到封套后,都不免有感激惭愧的感觉。他们在得知天马镖局承受了那两笔镖之后,有些人在妒羡之余,还幸灾乐祸地暗中希望他们会出事。 有些敏感的人则知道这两笔镖一定太平不了,但是在接到这十万两馈赠后,心感之余,大家一致表示,愿作天马镖局的后盾,如果这两票镖货有任何一票出了岔子,京师三十六家镖局将以全力追索失镖。 王行周与易国荣都被邀为陪客,王行周的表情是兴奋的,易国荣却皱起了眉头,杜云青心里更有数了,笑问道:“易先生莫非有什么不趁心的事吗?” 易国荣连忙道:“没有,杜总镖头声望如此之隆,足见盛名无虚,只是兄弟要求保的可是暗镖,如此张扬妥当吗?” 杜云青淡淡地道:“易先生付六百万两银子的代价,只要保护一只箱子到奉天,事情实在太轰动了,说这种生意是谁也要接的,可是杜某却无法不接,因为杜某在没见到易先生前,就听见了这个消息,京中的江湖朋友已在纷纷传言说这趟镖除了杜某之外,无人敢保,可见这件事早已传了出去,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易国荣无以为答。 杜云青又道:“事实既已造成,杜某若不接这笔生意,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了,因此这件事,杜某是冲着笑面追魂四个字接下来的,真要是出了问题,杜某名誉上的损失,却是金钱买不回来的,何况阁下事先也查过底案,天马镖局有十家银号作为保证,也赔得起你们的损失,易先生还担心什么呢?” 易国荣忙道:“在下不是耽心,只是怕惹麻烦。” 杜云青笑道:“不会有麻烦,易先生尽管放心好了,路上早就有人先下去踩路了,要想动这笔镖的脑筋,一两个人自然是办不到的,因此只要有点风吹草动,杜某会立刻知道,先生请放心上路吧。对了!易先生说过有两个同伴要随行的,怎么不见跟来呢?” 易国荣笑笑道;他们在朝阳门外等着,等镖车过去时再来会合,以后在路上,他们也不跟我一起走。” 杜云青道:“那就到时候麻烦易先生指给我辨认一下,以免我的朋友误会,把他们当作劫镖的。” 易国荣做征道:“杜总镖头当真还有人随行吗?” 杜云青道:“当然有,敝镖局前两天前一共接了十几起零碎生意,我把人手都派了出去,实际却是委托别的同业承保了,全局的人手都在这条路上。” 易国荣的脸色变了一变,口中却道:“那好极了,那好极了,我也放心了。” 杜云青道:“眼前尚不至此,刚才我在席上致送了三十六家同业,每家十万两银子,取得了他们的首肯,每家镖局都派遣了精锐干练的镖师,暗中追随着,因为这两笔镖货,关系着整个京师的镖行同业,休戚相关,大家都当作自己的事来办。” 易国荣的脸色更不自在了,支吾地道:同行相嫉,各业皆然,天马镖局居然能把京师的镖局同业联合起来,群众一心,那可真不容易。” 杜云青微笑道:“因为天马镖局不跟大家争利,像这一次,总共所得是七百五十万两,我已经送掉了三百五十万两,剩下的四百万,敝局只留百万两作为本局人员的红利开支,其余的三百万两,仍是移作同业们同力帮忙的报酬,只要利益均占,自然能化隙为友,同心合力了。” 易国荣没有再开口,默然地上了车子。 杜云青骑马走了一阵,在快要出城时,他也下了马,把马匹挂在车子上,自己上了车子,坐在易国荣对面。 易国荣道:“总镖头怎么不骑马?” 杜云青笑笑道:“易先生这票红货太重要了,先生又不放心交给我们代为保管,我只得小心点,从现在开始,随时都派人跟着这口箱子。” 易国荣道:“那倒没关系,我在车上时,我自能负责。” 杜云青道:“这不是谁能负责的问题,先生既然委托了我们,就是本局的责任。” “只要在我手边时,东西丢了,贵局无须赔偿。” 杜云青冷笑道:“可是本局却丢不起这个人,务必要请先生原谅。” 易国荣没办法,只好让他坐着。出了朝阳门,果然有两名青衣汉子,把发辫盘在脖子里,身上带着兵器,一望而知是会家子,骑在马上。易国荣探头出去招招手,那两人就要拉马过来,纪小如与白纫珠却一催马,把他们挡住了。 易国荣忆道:“二位姑娘,这是我的朋友。” 纪小如道:“如果是来送行的,这样说话也听得见,不必靠近过去,总镖头吩咐过了,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这辆车子,请先生原谅。” 易国荣回头看看杜云青,他却双手抱胸,靠在车里打瞌睡,不予理会,易国荣知道这是无法通融的表示,只得道:“杜总镖头,我下去说两句话行不行?” 杜云青道:“先生要下去尽管请便,只是这城门要道,车队无法停留等候。” 易国荣想了一下道:“没关系,我回头骑马追上来。” 杜云青道:“易先生,尊驾的伴当,是否就是这两位,我要认清了好告诉那些朋友。” 易国荣又顿了一顿才道:“一个是,一个不是,另外两个还有点事,要等一会儿才能来。” 杜云青笑道:“最好能早点跟大家碰个头,免得徒生误会,好吧,易先生请下去吧,东西就交给杜某人了。” 易国荣看看那口箱子,就下车去了。车子继续前进,这一去足足有半个时辰,他才骑匹快马追上来,跨上车厢,只见杜云青坐着,却不见了那口铁箱,不禁诧然道:“总镖头,我的那口箱子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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