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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这是怎么个说法呢?”

  “男人们到这儿来的主要目的是寻欢买笑,所谓欢笑,可不是温柔娴淑所能满足的,那些已在他们自己家里领受够了,他们的妻女姊妹都是这一类的,因此他们要求的是妖娆风情。”

  谭意哥刚要开口,张玉朗笑道:“你别又拿你来说明,那是不能比的,因为你美艳照人而文才高捷,远超过那些饱学的人才,所以才异于一般,大家才欣赏你,是为了你的绝世姿容,而敬你的绝世才华,所以才那么规矩,好在也只有你一个,才显得特别,若是有十个如你者在一条巷子上,我敢保证也是门可罗雀了。”

  谭意哥道:“我不服气,有许多胸无点墨的商贾,根本不解文事,他们也照样在我这儿很高兴的。”

  张玉朗道:“只是偶一为之,不会是常来吧,要不然就是有所求而来,越是庸俗的人,越喜欢附庸风雅,长沙曲巷中有一句话很流行,说没有拜会过可人小,必是俗物,谁也不肯承认自己俗,谁要是提不出一两次跟你晤谈的经历,那个人就像是穿了旧衣服迎亲一般,会被人认为不是在场合中跑的人。”

  谭意哥心中得意,口中谦道:“那有这种事!”

  张玉朗道:“这倒是真的,今天我跟两个朋友见面,谈起了你,他们十分称赞,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奇女子,在风尘中能洁身自爱,不损本色者,并不稀奇,有很多官宦人家的女儿,事出无奈,家道散落而致沦落倡家者比比皆是,也同是这付样子的,难在你维持门庭若市,趋者若而不减清白;这才是真正的成就,若说是一时之间,还是人们好事者渲抬所致,你却是一连两三年,从开始入籍以迄今,始终维持盛势而不衰,足证你是有过人之处。只遗憾他们三餐衣食,自顾尚不周,无力前来一聆教益。”

  谭意哥道:“你的这两个什么朋友?”

  ▼第九章

  于是四个人就着桌上的菜,一面浅斟低酌,一面谈话,谭意哥把丁婉卿的一切说得很详细,使得听的人不禁动容,周大婶拍着胸脯道:“这么样的一个奇女子,身世又是那么可怜,为人却又那么可敬,穷酸敢说个不字,我们两口子不捏扁他才怪!”

  周三道:“慢来,问题不一定在穷酸,他若不答应,我们可以架着他,倒是那位丁夫人,她会看得上穷酸吗?她要不答应,可又怎么办?”

  谭意哥道:“娘对自己的终身虽说已经绝了指望,到底还是不死心的,她要找的是一个终身的归宿……”

  “穷酸的家里可不是以前了。”

  谭意哥愠然道:“周大叔,我娘若是那种人,我也不会作这个荒唐的提议了。”

  周三忙打了自己一个嘴巴道:“是!是!我老头子今天该打,那等于是放了个屁,不过我还是担心……”

  周大婶瞪了他一眼道:“你担心个屁,谭姑娘若是没相当的把握,也不会起那个念头了。穷酸不合适,倒不成你合适了?”

  周三忙道:“老太婆,你说的是什么话,怎么吃干醋吃到这种地方来了。”

  周大婶道:“你臭美,我会来吃你的醋,我只是叫你少放臭屁,那位丁夫人真要能看中你,我就乐死了,这证明你还算有点出息的,就怕人家对你正眼都瞧不上一下,那才叫丢人哩。”

  “你怎么把我瞧得如此不堪?”

  周大婶啐了一口道:“我那只眼瞧你都不像是个人物,你若是不服气,回头丁夫人来了,你上去献献殷勤看,只要丁夫人肯对你说上十句话……”

  “那就怎么样?”

  “我就死心塌地,跟你上破船去,四海飘荡一辈子!”

  周三笑道:“这下子你可输定了,别的我可还不敢说,若说只要讲上十句话,我怎么也做得到的。”

  周大婶道:“若是普普通通的十句寒暄,自然是算不得数的。”

  “那要怎样地才能作数?”

  周大婶道:“你要把她请过一边你们两个人咬着耳朵根子,悄悄地说上十句话。”

  周三不禁为难地道:“……这似乎要求太苛了吧……不过……既是讲咬着耳根的悄悄话,自然是不让别人听见的话了。”

  周大婶道:“当然了,我们也没兴趣去听你讲情话去,那也好听不了那儿去。”

  周三哼了一声道:“就是你瞧不起我,这次我说什么也要争口气给你看看,不过你说的赌注可得算数。”

  周大婶道:“笑话,我几时说过的话不算了的,你如果不相信,咱们三击掌为誓。”

  这老两口竟很认真地伸出了手,拍拍拍的互相击了三下,然后各据一头,各自想起心事来了。

  谭意哥悄笑道:“这两位老人家可实在有趣,怎么竟像小孩子似的!”

  张玉朗道:“他们未失赤子之心,所以才是性情中人,不过周大婶这次恐怕要输,这个赌可实在打得不高明,周大叔正在动脑筋呢,把婉姨拉到一旁去,讲上十句悄悄话可不是什么难事。”

  谭意哥看了他一眼道:“那要看什么人,在你自然是不难,在周大叔说来就是难事了,他是个直统统的汉子,不会动歪心思,无缘无故,要他编个理由出来,把人赚到一边儿丢,还真不容易。”

  张玉朗道:“婉姨是个很随和的人,根本不必用理由,就把她请到一边去实话实说,她也肯帮忙的。”

  “那是你对娘有所了解,他们可不知道。”

  “他们也应该知道的,昨天我跟他们聚首,大家对你们母女俩的事很感兴趣,问得很详细。”

  “他们对我们母女的事怎么会感兴趣的?”

  张玉朗笑道:“主要是他们都很喜欢我,听说我要脱离游侠生涯,他们也很赞成,愿意极力帮我的忙,对于我今后生活以及身边的人,自然也要问问清楚。”

  谭意哥的脸红了一红道:“没羞,我们母女怎么就成了你身边人了?”

  张玉朗道:“意娘,你我虽未经嫁娶,可是大家已有两心相许的口盟,假如你对我的允诺不是骗人的,你已经是我的身边人了!”

  谭意哥低下头:“那种话不可轻易许人的,一个女子,终身只能许一个人。”

  张玉朗道:“一个男人也是一样,所以找向这些朋友们热心地介绍你的一切。”

  谭意哥道:“可是也不能把娘算是你的身边人呀!”

  张玉朗忙道:“我怎么敢呢,他们问起你,知道你身后有位假母,自然而然地会问起来,我也就把婉姨的一切向他们介绍了,很获得他们的尊敬,所以你今天贸然地把婉姨请来,他们没表示反对,意娘,你那么做实在很冒险,若是个他们不愿意见的人,他们会立刻给你难堪的,要知道他们极少肯见上生人一面的。”

  谭意哥道:“是的,我后来想想也觉得很后悔,至少我觉得应该先跟主人说一声的。”

  张玉朗笑道:“那倒也不必,是他们认为中意的人,不请自来,一样受到欢迎的。”

  小两口儿越谈越高兴,老两口儿则相视而笑,虽不说一句话,同样地默默含情无限。

  谭意哥注意到了,低声笑道:“玉朗,我明白了,周大婶提出那个赌,根本是存心输的。”

  “那怎么会?她已经恨死那条船了。”

  谭意哥道:“怎么可能呢,她在那条船上,毕竟也生活过几年了,若是真真地恨那条船,一天也耽不下去的,船上生活不方便是事实,但是一定有撩人动心之处,至少他们在船上所度的是一生中最甜蜜的日子,那也够回味了。”

  “那她为什么要在岸上设了这间小草屋,两个人一别几十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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