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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谭意哥笑道:“那就谢谢了。还有,如果何大哥知道他在那儿的话,也请告诉我一声,我跟张公子都想找他。”

  何得高道:“那位胡大侠如神龙不见首尾,行踪太难捉摸了,不过姑娘吩咐下来,我总会尽力就是,告辞了。”

  这次他真正的走了,也带走了那块金子。

  张玉朗道:“意娘,你干吗要那么做?”

  谭意哥道:“给他钱,那是例行的事,曲巷的姑娘,对他们都有份例的孝敬以酬谢他们的照顾,这是非常必要的,因为经常有些无行的客人,酗酒、打架闹事,全仗他们来撕掳排解”

  他们管抓人,还管撕掳纠纷?“谭意哥笑道:“有些客人是需要特别照顾,既不能得罪,也不能受委屈的,那时就要他们多照顾了。”

  张玉朗笑道:“我明白了,就像今天这样,打了人还要占住理的。”

  谭意哥道:“不错!今天固然是你有理,但是两造开打,他们一块儿锁上总没错吧!如果存心要找你麻烦,便问成你致人残废也未尝不可。”

  张玉朗笑道:“你倒好像很内行。”

  谭意哥道:“曲巷里是纠纷最多的地方,当街挥拳,一日数起是常有的事,我们见闻得多了,自然也懂得其中诀窍,理直理屈是另外一回事,就算你的道理上占足了,如果人情上欠缺,今天晚上可以锁你一夜,等明天见官申断前,这一夜的罪可也够受的。”

  张玉朗道:“可是你后来又为什么要……”

  谭意哥道:“我在山中受到胡天广救命疗疾之事,已经在席间公开陈述过了,很快就会流传开来的,他既然已经看出你的武功门户,知道你们是一家子,迟早也会听到我的故事,那时叫他一想,反而不妙了,倒不如我先表示一下,叫他装个糊涂。”

  张玉朗道:“怎么个装糊涂法?”

  谭意哥笑道:“离我家远一点,有个什么鼠声,先来告诉我一声。”

  “他会这样做吗?”

  “一定会的,因为从我娘的手上,他就得过不少好处,我接着下来,更没亏待过他,别看他一个小小的巡检,居然还养着两份家,着实不简单呢!”

  张玉朗道:“万一他知道胡天广藏在你家也会卖人情。”

  谭意哥笑道:“当然了,他接下了金子,就是已经答应了,何况他口中已经摆明了,他不要抓胡天广,只求他在长沙别做案子。”

  张玉朗叹道:“照说他已经放出了话来,以一个公门中人,把话摆到这个地步,是很够意思,我再要在此地做案子,是太不给他面子了,可是我最后的三件案子,都是在长沙,必须要做的。”

  谭意哥道:“玉朗,你不能跟你师兄商量一下打消吗?”

  张玉朗道:“没有人逼着我做,胡师兄也不是硬要我非做不可,他只是自己已无力完成了,请我代他尽力,我想他的意思不是要我做,而是向我作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

  张玉朗肃然道:“对先师遗命的交代,他没能完成恩师的遗愿,但是已经尽了全力,今后武功已失,实在无法完成了,只有入空门以赎其愆,看他如此,我才答应的。”

  谭意哥想想道:“那倒是无法再改变了。”

  张玉朗欣然道:“意娘,你能谅解就好,这件事我不必对人负责任,但是要对我自己有个交代,我搁手不做,没人能怪我,只是我的良心会怪我。”

  谭意哥笑道:“我明白,人若不能心安,一辈子都不会有快乐的日子,既是你自己许下的心愿,我们就来共同设法完成它。”

  张玉朗道:“可是何得高那儿又怎么办呢?”

  谭意哥道:“总有办法的,到我家去,从长计议一下。玉朗,你的事我们可以瞒任何人,却不能瞒一个人,那就是我娘。”

  张玉朗道:“那自然,因为我们还要靠她帮助……”

  谭意哥道:“这倒不是主因,我也可以侧面打听出,我们所要知道的事而不告诉她真相的,主要的是我娘跟我已经是一条命,一颗心,我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等于是一个人,任何事都不该瞒她的。”

  张玉朗道:“我只是怕她……”

  谭意哥笑道:“这个你放心,我娘比我还通达事理,而且最疼我,我已经答应的事,她绝不会反对的。”

  张玉朗道:“好吧自我相信她最多不肯帮忙而已,大概还不会到官中去告发我的。”

  谭意哥怫然道:“玉朗,你不可以这样子说我娘!”

  张玉朗笑道:“我对她绝无不敬之意,可是我也在发愁,回头见了她,我该如何称呼,我不能称她为伯母,因为她还没嫁入,又不便称她为夫人,若是叫大娘,大妈,则又太嫌冒渎,你是才女,倒是先替我想好这个……”

  这一来可把谭意哥给难住了,想来想去,的确那一个称呼都不恰当,眼看着可人小已到,谭意哥道:“玉朗,你看该怎么个称呼?”

  张玉朗手揽看它的腰肢道:“要不我也跟你一样叫她一声娘好了!”

  谭意哥陡的满脸通红,正待挣扎,丁婉卿却已经从门口迎了出来,因为早已有小丫头看见去通报了。

  ▼第五章

  谭意哥虽然身隶青楼,但是自律极严,守身如玉,从来没有让人牵过她的手。

  当然像及老博士、陆象翁,以及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例外,他们拿谭意哥当作自己的孙女或女儿看待,纵或有肌肤之亲,却也是亲情而已。

  这次居然容许一个年轻男人,不但牵着她的手,甚至于还挽着她的香肩,从街上一路亲

  地走回家,这是破天荒的大事,正好这时天色已黑,否则在街上也会引起所有人的注目的。

  曲巷倡伎,被各种男人牵着、挽着,当街行过,这事司空见惯,但是谭意哥如此做却就成为新闻了。

  张玉朗的眼睛尖,丁婉卿出来时,他的手早已经离开了谭意哥的腰,才避免了谭意哥当面的困窘。

  可是她的脸仍然是羞红如晚霞,忸怩地道:“娘,你怎么出到门口来接了,那多不敢当。”

  丁碗卿道:“有客人登门,我是应该尽礼的,这位公子是……”

  张玉朗却不待谭意哥介绍,自己作了一揖笑道:“小侄张玉朗,弓长张,玉石之玉,明朗之朗,拜见婉姨。”

  婉姨两个字叫得既不失彼此的身份,又见亲热,实在是非常合适贴切,谭意哥不禁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道:“好啊!玉朗!你坏!明明自己已有了称呼,却还要来难我,叫我帮你想。”

  然后,谭意哥又转向丁婉卿,撒娇似地道:“娘,你看玉朗他有多坏,在门口,他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叫我帮他想,还说我是才女,可是结果他叫你婉姨,又贴切、又自然、又不俗气,可见他是在难我。”

  尽避是在数落张玉朗,可是辞色之间,实在是嘉勉多于贬抑。

  丁婉卿饱经风月,对女儿的这番心意还有看不出来的,虽觉突然,但是看见张玉期的一表人才,倒是十分满意,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张公子,请里面坐。”

  说着把客人往客厅里让,谭意哥道:“娘!请玉朗到我的屋子里去吧。”

  丁婉卿微觉愕然,谭意哥的屋子虽然也可以款待客人,但是一个陌生初到的客人是绝对无此荣幸的,而夜深再把客人往楼上绣房里让,是从来没有的事。

  谭意哥道:“玉朗在巷子头上,为了护我,跟丁大为他们打了起来,被一个姓刘的戮了一刀,伤在前胸,所好不重,所以得上去包扎一下。”

  丁婉卿这才释然地道:“刚才我还听说巷头有人打架,却没想到是你们,张公子,这真是人不过意了,害得你受了伤,丁大为那个混账行子,听说前两天请来了一个姓刘的镖客朋友,本事很大,把好几起的人都打了,这两天在街上神气得不得了!我正在替意哥担心,但是想到……”

  谭意哥笑道:“娘,你一定以为有及老爷子送我回来,不打紧是不是,你也不想想,今儿是他暖寿,家里客人多得挤破了门,怎么有空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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