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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可不是!我们为山势所阻,她却是乘流穿山而下,比我们快了不知多少倍。到了檀木桥,她只要找到人家一说,就会有人送她回来的。”

  听她说得那么有把握,丁婉卿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然而,两个人心中都明白,这希望十分地渺茫,那是要谭意哥丝毫无损地到达檀木镇才能如此。

  从这个地方飘到檀木镇,有十几里水程呢,谭意哥能飘浮那么久吗?

  很可能到达时,已经是一具浮了。

  但是两个人都努力压制自己往坏处去想,他们立刻回头。到了拴马的地方,跨上马,拼命急奔回程。

  回到家门,他们还是充满着热望的,但是看见了迎来的桂花,两个人都凉了一截。

  别花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那就证明了谭意哥并没有先到家,否则她一定抢着前来告诉了。

  不过及老博士还是问她一句:“谭姑娘回来没有?”

  别花充满了诧异诘问道:“老太爷,谭姑娘不是跟你们一起去打猎的吗?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呢?”

  这个答案,使得两个人仅有一点希望都消灭了下去,及老博士忙安慰丁婉卿道:“婉卿!不可能会这么快的,等等就可能会有消息了,你不要着急。”

  丁婉卿慢慢地沈静了下来道:“老爷子,我不急,我们母女俩都找李铁嘴算过命,他算出意哥今年秋天当有一劫,但后来却是夫荣子贵,长寿偕老,后福无穷,因此我相信她绝不是夭折之相。”

  及老博士道:“说的是,李铁嘴的命相是很灵的。”

  丁婉卿作了一个凄然的苦笑:“老爷子,我知道你平时不信那一套,因此你也不必装着相信来安慰我。”

  及老博士道:“在平时我是不信的,可是今天你说他推算意哥的命相,我是十二分的相信,否则我真会后悔死了,这完全是我多事害她的。”

  “老爷子,这怎么能怪您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每个人都很爱她,没有人会要害她,人人都拿她当宝贝似的,一定要怎么样,也不是人力可挽回的。”

  她倒是比及老博士看得开,反过来安慰及老博士了。

  这时李忠老两口也出来了,李忠的儿子李大全也在,问明经过后,大家自然都很着急,难过。

  李大全道:“那条山涧的确是通到渭水檀木镇的,也就是山口深一点,流出口后,河面宽了,就浅得很,那位谭姑娘只要是会点水,绝不会有危险的,那条桥是村口的猎户郝松架的,为的是入山打猎方便,听说架桥的时候,他的十一岁儿子也掉下去了,结果小孩子涉水到了檀木镇,比他老子还先回家,郝松哭哭啼啼地回来,看见儿子还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儿子冤魂不散,回来找他算帐的,直苦苦哀求,说以后再世不赌钱打他娘了……”

  傍他这么一插科打诨,气氛又轻松了一点,李忠道:“大全,那你就到檀木镇去迎着接谭姑娘回来。”

  李大全道:“我跑一趟倒是快当,只是谁也没见她掉下去。”

  及老博士道:“她的弓还挂在断桥上……”

  李大全道:“老爷子,小的是知道掉下去的可能性很大,但万一不是那种情形,或是追过了桥去,失手把弓丢了也不一定,还有……”

  他止口不言,及老博士道:“你有话快说。”

  李大全道:“小的在镇上回来,听说有个江洋大盗,被官府追急了,就躲在山里面,谭姑娘如果遇上了,那也是有点麻烦,因此小的认为还有继续到山上去找一找的必要,那座小桥,小的见过,很着实的,而且经常有人走动,以谭姑娘那么轻的身量,让不会是踩断了才是……”

  及老博士听怔住了,忙道:“大全,你的意思是说……”

  李大全道:“小的只是猜测,不过也有点根据,断桥是一个疑点,上面挂着弓是第二个疑点,一般说来,她要过桥,一定会把弓挂在背上,双手扶住绳栏,一步步地慢慢过去,因此绝不可能留下了弓不见人的。”

  及老博士点头道:“有理!有理!大全!照你这么一说,该怎么个办法?”

  李大全道:“我爹带几个人,到檀木镇去问问,小的约两个同伴,进山去找一找……”

  及老博士道:“那么大的一座山,两个人有用吗?”

  李大全道:“山虽大:但是人经过的时候,总有痕迹留下,我那两个朋友对这一套很精。”

  好!好!那你就去约吧,要多少报酬,都由他,别跟人计较。“李大全道:“我不问他们要报酬,已经够客气了,他们是邻县的捕快,就是为了追求那个江洋大盗才到镇上来,因为我对山里的情形熟,我朋友辗转相托,想请我领路,我是听说老爷子来了,怕有事,才没立刻答应,现在他们还在镇外的一个朋友家里等我消息,我去了就能成行。”

  丁婉卿道:“那就麻烦李大哥了。”

  李大全爽快地道:“丁泵娘,快别这么说,在这儿出了事,是我未能尽到照料之责,我应该去找的。”

  李忠跟李大全俩分别出发了。

  李妈就劝及老博士道:“老太爷他们两起人,就算回来的快,也在后半夜了,您吃点东西先歇下吧。”

  及老博士叹了口气道:“我那儿吃得下呀!”

  丁婉卿道:“老爷子,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尽了人事,天心一定要这样子,那就是天命了,反正我们并没有故意存心害她,所以您该把心情放开些。”

  及老博士看着她道:“婉卿!你真看得开,别人可能会说意哥不是你亲生女儿,所以你不着急,但是我知道你对意哥,比亲生的女儿还要关切,而你这么达观,倒使我觉得意外了。”

  丁婉卿道:“我自幼一直是在逆境中长大的,没有人照顾我,要不是学会了安慰自己,我就不可能活下去了,安慰自己有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忧不急,不哀不伤,咬紧牙关,逆来顺受,尽往好的地方想,当我听说要挨二十皮鞭的时候,我就安慰自己说——还好只有二十鞭,比上个月那个同伴挨四十鞭的轻了一倍。当皮鞭打在身上,我每挨一下,心里就在安慰自己——只有十九下了,十八下了,………就这样,我反而忘了鞭打的痛楚,挨打完后,我反而很高兴,认为灾难终于过去了。”

  及老博士怜惜地道:“婉卿,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没什么,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反而高兴我吃过苦,使我能够坚强起来……”

  两人进了屋子,坐了下来,似乎觉到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似的,这一天下来,身心交悴,的确也是够人受的,先前支撑着还不觉得,这一放松下来,才感到无比的疲累。

  可是谭意哥呢,她上那儿去了呢?

  她的确是追那头兔子到了桥上,只是没有掉下去,她走到桥心的时候,身体直晃,差一点要掉下去,幸好对岸来了个人,手中执着一枝长长的竹竿,飞快地伸过来,把竹竿往她面前一送道:“快抓住。”

  谭意哥惊魂未定,根本已经没有了意识,所以对这类简单的命令,根本未假思索,就照着做了。

  竹竿是实在的,双手握住之后,脚下也稳了,那个人的力气很大,稳稳地带着她慢慢地后退,把她一步步地引过了桥。

  直到脚踏上了实地后,谭意哥才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双手一松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那个人倒是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探探她的脉息,然后才陷入沉思,最后终于脱下了她身上的弓,先到桥上,故意踏断了一根桥木,又把扶手绳栏弄断了,才抱起了谭意哥,走向一片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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