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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驼背老人道:“我那个朋友与那女主人,由于情慷暗生,不克自制,缠绵的结果,竟然腹中有了身孕……”

  关山月沉思片刻,问道:“她的丈夫一直没有回来吗?”

  驼背老人道:“没回来!不过他又着人带信,说是快要回来了!”

  关山月叹了一声道:“这倒是很令人作难,那女子对这件事如何处理呢?”

  驼背老人道:“他们正在傍惶无计,向我请教解决之策!”

  关山月道:“前辈又出了什么主意呢?”

  驼背老人道:“老夫能有什么办法呢,只好问那女子究竟是爱谁,她若爱我的朋友,干脆就跟着我那朋友远走天涯,否则就赶紧了结这段孽缘,趁着孩子尚未成形,想法子使他堕下来,安心等丈夫回来!”

  关山月道:“也只好这么办了,那女子究竟如何决定呢?”

  驼背老人道:“她自然是爱我朋友的,因此他们两人接受了老夫的意见,相偕远避天涯来到这太巴山另筑爱巢!”

  关山月叹道:“从此情天无缺,这是很美满的一个结局!”

  驼背老人叹了一口气道:“天下哪能如此美满的!那女子的丈夫远从海外回来,发现妻子失了踪,怎肯干休,四下追索,终于在一年后被他找到了!那时候他们的孩子才五个月……”

  关山月紧张地道:“找到了怎么样?”

  驼背老人道:“还有怎么样,当然又是一场大战,只可惜当时老夫不在场,未曾见到那一场精采的拚斗!”

  关山月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拚斗之后的结果呢?”

  驼背老人道:“我那朋友武功十分高明,那丈夫虽然在海外又得奇遇,仍是无法胜得了他,正当危急之际,那女子忽然念及夫妇之情,竟然出手帮助她的丈夫合斗我那朋友!”

  关山月叹了一声,道:“妇人之心,真是不可思议……”

  驼背老人同意点头道:“是啊!所以老夫深幸长得这份丑相,一辈子也不会惹上这些麻烦……”

  关山月却关心那事态的发展。连忙问道:“后来呢?”

  驼背老人道:“我那朋友没想到他所爱的女子会与他作对的,虽然他并不在乎一敌二,却不愿在那种情形之下动手,结果他带着那个未满足岁的男孩子负气离山而去……”

  关山月见他又止口不说了,不禁急道:“故事就这么完了?”

  驼背老人道:“当然没有完,不过后来的事老夫也不清楚了,只知道那对夫妇又言归于好,世居此地,过了两年,他们也有了一个男孩子,再过几年,那丈夫就死了,女的一直住在这里,抚育幼儿长大,同时也凭仗所学,搜罗了几个从人,在此地苦渡岁月……”

  关山月道:“我知道您说的是月华夫人!至于您那个朋友的下落呢?”

  驼背老人道:“他负气一走,全无消息,老夫曾多方打听他的下落,却一直如石沉大海!

  直到前些日子,老夫因事经过杭爱山,才得知故人的消息,我那朋友离此之后,潜居在那个地方,没有多久,就忧愤而死,他的孩子,却让一个中年书生带走了……”

  关山月紧张地问道:“那书生是什么样子?”

  驼背老人道:“事隔多年,那里的居人也说不清楚,只知道那书生也是偶而经过那里,却与我那朋友处得十分投机,五六天后,我那朋友就咽了气,那书生料理后事完毕,随即飘然而去,并未留下姓名……”

  关山月有点失望地道:“难道那书生会无一点特征吗?”

  驼背老人神色一动,道:“有,人家告诉过我说那书生的左手有六个手指……”

  关山月大叫道:“不错,那正是我师父!”

  驼背老人也叫起来道:“那你就是那个被他带走的男孩子了!”

  关山月万分激动,不知如何开口,驼背老人概然地叹道:“其实我听你说起来你也有过一个玉环,就想到有点可能了,那玉环本是一对,一半刻的是月,一半刻的是菊花,原是月华夫人之物,那花纹代表他们二人的名字,月华夫人原名黎秋菊,我那朋友……也是你的父亲,他叫万新月,黎秋菊自号月华夫人,也有着纪念你父亲之意……”

  关山月怔了半天,才流着眼泪道:“那我应该姓万才对,为什么我师父要替我取个关山月的名字呢?”

  驼背老人摇头道:“这个恐怕要问你师父才会明白。”

  月华夫人突然从外面闪身进来,泪容满面地道:“不用问!我明白,新月一定是恨死我了,也不愿意我将来再见到孩子,所以他把孩子的姓名也改了……”

  驼背老人见她进来了,轻笑一声道:“夫人!一切都弄清楚了,你们母子好好地谈谈吧!老朽应该告退了!”

  说着轻轻一晃身子,向门外闪去。

  月华夫人连忙低声叫道:“驼翁!谢谢你!请你在别舍中坐一下,回头我还得好好地请你喝上一杯!”

  驼背老人大笑道:“当然了!叫我走也不走!好容易碰上了新月的孩子,我也得跟他聚聚!”

  当他离去之后,室中只剩下了月华夫人与关山月,两人对望着,心中充满了激动,谁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半天之后,月华夫人才轻轻地道:“孩子!你不叫我一声吗?”

  关山月木然而立,嘴唇蠕动良久,才迸出两个字:“母亲……”

  月华夫人却激动地将他一把揽住,泪水扑簌簌地滴在他身上,抚着他的头发,无限慈祥地道:“孩子!我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二十五年了,你走的时候才半岁大,无怪认不得了,让我看看,你长得像谁?”

  说着托起他的脸庞,仔细地端详了半天,轻轻地道:“眼睛像你父亲,鼻子也像,就是眉毛像我,脸像我们两个人,我真傻,为什么刚见面的时候想不起来呢……唉!到底年代太久了,你父亲在我的印象中已经模糊了,有时我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他站在我面前,当我睁开眼睛,他的影子就消逝了,消逝得令我无法记忆了……”

  说完之后她又抚着他的头发道:“孩子!现在你的身世已明白了,该把姓改过来了!”

  忽然有一股无名的敌意由关山月的心中萌起,一下子挣脱她的怀抱道:“不!我想起这个名字是父亲的意思!我们还是遵照他的意思吧!”

  月华夫人怔了一怔,轻轻叹息了一声,半晌才道:“也好!你父亲到死还恨着我!你是否也恨我呢?”

  关山月无法回答了,二十几年来,他从未想到自己的身世,一下子突然有了一个母亲,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当琴挑等七大侍者重新召回到广寒宫中正厅时,他们对关山月与月华夫人的距离感到莫大的震惊,因为他们发现一向尊若天神的月华夫人此刻正把一只手按在关山月的肩膀上。

  而那老驼子的满脸笑意也透着十分怪异。

  月华夫人目光一扫七人道:“煮茗!你跟着我最久了,对我从前的事相当清楚,我相信你也一定私底下跟其余的人讲过了!”

  煮茗神情惶恐地道:“婢子怎敢……”

  月华夫人笑了一下道:“你别怕!我不是要惩罚你,我只问你讲过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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