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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香君道:“我没有不信任你,而且我也会永远等着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跟第二个人了,你来接我,我固然是感谢上天垂佑,万一你不来,我也能活下去的,等到我能够赎身脱籍后,我会找一个庙堂住下来,烧香、礼佛,清清静静地活下去。”

  朝宗忍不住抓住她的手道:“香君,我一定会来接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香君道:“我当然相信,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一辈子都会在等着你的,但是我希望你别把这件事太迫切地放在心里,你到宁南侯那儿,戎马倥偬,辗转征战,不一定能那么自由的,再者,男儿志在四方,一个男人应该以国家为先,事业为上,你更应该专心忙你的去的嘛!”

  朝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觉得这个小女人实在太伟大了,她思想太开朗豁达了,自己虽然是个男人,却实在比不上她。

  香君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所以,我才要求你给我这一个月,在你走后,我只要回忆起这一个月的日子,就会感到异常踏实,再苦,我也能熬下去了。”

  朝宗一把抱紧了她,吻着她的脸,喃喃地道:“香君,我的好香君,你太好了,这么好的一个伴侣,叫我怎么舍得撒下你呢,香君,跟贞娘说去,她如果同意,我们别住这儿了,咱们搬到一个地方去,过一个月远离尘世,隔绝人间的生活去。”

  “有那样的地方吗?”

  “有的,记得我送给你的定情扇吗?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外室的陪嫁,她有两把,央我题了一首诗,送了我一柄,那个女得是很有才华的,人也很贤慧,他们两口子在栖霞山住了一所大别庄,空屋子很多,我们去借住,他们一定很欢迎的。”

  香君也兴奋地道:“要是有这么好的地方,我跟娘说去,一定要她答应。”

  朝宗道:“把银子带了去,好说话一点,虽然我知道贞娘不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但是她在当着这个家,总是希望手头多抓几个现钱的好。”

  他打开了自己衣兜里的钱包,取出了两张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的,交给香君道:“我这儿还有一百两,若是要上人家那儿去,倒是不能给她了,因为我们出去住,多少也要化几个的。”

  “不必,我想一定够了,因为我这儿还有一百多两呢!凑起来也算不少了。”

  她起身披好衣服,然后拿了钥匙去开箱子拿银子,口中道:“相公,你别以为我娘是个死要钱的人,她是没办法,虽然她自己也在做着,但是毕竟不如从前了,再加上她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几个老相好,都是空心大佬倌,像陈定生公子。”

  “定生虽是世家公子,但是已经没落了,生活虽还过得去,手头可没以前宽裕了。”

  “娘说陈相公以前在她身上花过不少钱,不能因为现在拮据一点就怠慢人家了,所以每有了好东西,总是着人去请他来吃,陈相公在这儿的时候,她更是推托所有的应酬,一心地侍候着。”

  “这个我们都知道,陈定生还经常开我的玩笑,说我是他的女婿呢!”

  香君红了脸道:“以他跟娘的交情,而我本是娘的女儿,这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你要矮一辈下去了。”

  侯朝宗道:“矮一辈倒也没什么,我叫他一声老丈人,却得了个花朵样的老婆,这不算吃亏,可恨的是昨天他居然不来喝我们的喜酒。”

  香君忽然道:“是啊,陈相公,还有吴相公他们,本来都说好要来贺喜热闹一下的,怎么都没来呢?”

  朝宗微怔道:“他们告诉你说要来的?”

  “不错,大前天我还见到了他们,娘说了我们的事,大家都很高兴,当场就向我贺喜,而且说要来闹房,出几个新点子整整我们的,不知为什么都没有来。”

  朝宗先还以为是大家怨他不该在这时候狎妓挥霍的,可是现在一听,又似乎不像了,不由得奇怪地道:“这几个家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怪我跟龙友来往得太勤吗?那也不算什么呀,杨龙友原是熟人。”

  香君正好拿了银子出来诧然道:“相公,你说什么,怎么又扯了杨大老爷呢?”

  “我是说吴次尾跟定生他们,昨天我来之前,还碰到了他们,一个个都怪怪的,对我好冷淡,后来定生又过来叫我跟杨龙友别太接近,我想他们不来喝酒,可能跟杨龙友很有关系的。”

  “不会吧,他们也都认识杨大爷,在一起玩的时间更是不少,他们又不是娘儿们,会这么小心眼儿吗?”

  “他们是真怪我不该跟杨龙友借钱。”

  “什么!相公!你向杨大老爷借钱。”

  “是的,这次梳拢的花费是他代我暂垫的,要不我一时那里筹得出五百两来。”

  香君道:“相公,事情不对劲,杨大老爷那有这些余钱替你垫上呢?他虽然做过一任县令,也有着一门阔亲戚,可是钱在他老婆手里抓着,他又是个好好先生,手头散漫惯了,经常闹亏空,有时还问我娘借个三五十两去应急呢!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来借给你呢?那是不可能的。”

  “钱是他一个有钱朋友的,他说那个朋友最重斯文,知道是我要用,不但一口答应了,而且还叫我别放在心上,等有钱再还他。”

  “相公,你认识他这个朋友吗?”

  “不认识,也没见过面。”

  “总有个姓名吧,是谁呢?”

  “他没说,我也没问,一切都是龙友经手的,他说叫我不必去管他。”

  香君急了道:“相公,你也是的,五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那有这么好事,平白给你用了。”

  “不是平白给我用,是借给我,将来要还的。”

  “那也只是一句话,未立字据,未定期限,甚至于你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就会借给你五百两银子?”

  “是真的,钱都已经交给你娘了。”

  “我知道钱已经拿来了,一点都不假,我只是对这件事感到不解,就算是慕名之交,想要对你表示一下攀交之意,昨天也该来道个喜,再说杨大老爷只是个退职的县令,那来这种阔朋友,他来往的熟人我差不多全清楚,除了一个阮大胡子,谁也没这么大的手笔来借给你的。”

  侯朝宗突然一震道:“阮大胡子跟他很熟?”

  “原来倒不熟,只是认得而已,可是阮大胡子跟他的大舅子凤阳总督马士英走得很勤,马士英有什么跑腿的事总是找他这个妹夫,两个人就此接近了,最近阮大胡子被复社攻得厉害,想托人疏通一下,除了他之外,还找了好些人,别人都没开口,他试了一两次,都碰了钉子,而且还弄得大家都很不谅解他。”

  侯朝宗吓得一身冷汗,连忙披衣坐起道:“不行,我得去找杨龙友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君道:“杨老爷昨天也没回去,他在娘的房里歇下了,你也不必去找他,他会来的,他是大媒人,今天总会过来瞧瞧,等我谢媒呢!对了!相公,你该封个几两银子喜包给他,你们虽是朋友,这是规矩,图个吉利,我给你准备红封套去。”

  朝宗道:“不必了,如果回头他来了,我问清楚,是他在坑我,我要给他几个嘴巴呢,还要给他银子?”

  香君见他的脸色铁青,十分生气地道:“相公,怎么了,你想起了什么事了,这么个气法。”

  朝宗一叹道:“我想他可能坑了我一下,拿阮大铖的银子借给了我。”

  “啊!杨大老爷会是这种人吗?”

  “非常可能,你听见他昨天夜里的话了吗,已经在为阮大铖说话了,看我的口风不对,才没说下去,难怪昨天吴次尾他们不理我,原来他们以为我拿了阉党儿子的银子,这个家伙太可恶了!”

  香君想想昨夜杨龙友的言词,不禁也变了色道:“相公,你也是的,怎么不问问清楚呢?”

  朝宗一叹道:“你不知道,他先来找我,说是你娘要他来找我,要我作个交代。”

  “这倒不假,是娘央了他来的,因为你又不上我家的门,我又是死心眼儿守定了你,娘只有请他代问一声。”

  “他的话说得很厉害,何况我对你原本有心,于是我托他探探你娘的口气,他第二天回答我说,你娘讨价五百两。”

  “我知道娘要得太高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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