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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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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场洗还得了,就这样已经够了,就算她们三天洗一次吧,也不知薰了多少回了,屋子里没味儿啊!” 侯朝宗笑道:“我没注意。” “香跟臭你总闻得出来吧!” 朝宗依然笑道:“我从没闻过女子的臭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儿,不过这我也是在酒后听人说的笑话,大概是无中生有,编排出来糟蹋他的。” 妥娘道:“我倒不以为然,非常可能真有此事,那天他贸然提出这个请求,我心中正有气,就呕他说,你叫我三声亲娘祖奶奶,我就准你闻一下。” “他真叫了?” “绝对不假,他隔着门缝叫的,杨龙友就在旁边,作证凑兴。” “那么你真给他闻了?” 香君笑着问她。 因为女子缠足,裹以罗带,包得有楞有致,再穿上小小的绣花鞋,才显得美,若是束缚尽去,肉挤趾斜那种怪状,任是西施王嫱,生了这双脚也令人销魂不起来了!因此女子的脚有终生不示人的。 钱老头儿若是在妥娘洗脚的时候闻她的脚,那可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了。 郑妥娘笑道:“我才没那么无聊呢!把换下的裹脚布,挑在门缝前给他闻去。” 香君大笑道:“好!妙极了!若是告诉了柳麻子,定然又是一桩非常好的说书材料儿了。” 侯朝宗道:“柳敬亭不会说的,他那人对斯文中人十分敬重,牧老究竟还是斯文前辈,他虽不拘小节,到底大节不亏,在魏忠贤跋扈朝廷时,他是没向魏党屈膝的一个。” 经他这么一说,香君与妥娘也不便再对钱老儿说什么刻薄的话,她们虽然对他的为老不尊很瞧不起,但此翁至少有此一点可敬之处。 妥娘的脚又痛了,而且越来越厉害了。 香君道:“这可怎么好,这是山道,连轿子都抬不过来。” 妥娘道:“没关系,你们帮我拿根树枝来当拐棍拄着到前面去。” 侯朝宗道:“那怎么行,若是脱了臼,切忌动,要是错开了,可就是一辈子残废了。” 妥娘道:“那可怎么办,这儿全是和尚庙,我总不能在这儿架起个草庐来养伤呀!” “好在你只是脱臼,没有骨折,接上去就好了。” “接上去?怎么个接法?这得到跌打损伤的大夫才行,这会儿上那去找?回到城里去请一个,一去一来天已黑了,我总不能坐在这儿等到天黑。” “那自然不行,先把你弄到庙里客房休息,再请接骨师去好了,而且庙里的老和尚多半有点功夫,说不定就能给你治好了。” 郑妥娘叹口气,道:“侯公子,你说得倒是好轻松,问题是怎么把我弄到前头庙里去,到了那里,反倒好办了,雇乘轿子,就能把我抬回去了。” 侯朝宗看着细若羊肠的山路,只容一人可行,倒是没了主意。 香君道:“郑姐!我背你上去吧!” 郑妥娘笑道:“你背我,香扇坠儿,瞧你那瘦伶伶的身子,自己上下都要人扶持呢,你那还能背我。” 侯朝宗道:“正是,香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忘了那道水沟,还是我抱着你才跳过来的,这会儿你自己能否过去还成问题。” 香君红了脸道:“瞧你们把我说得如此没用了,我就跳给你们看看。” 她起步欲跳。 侯朝宗忙拉住她道:“香君!别胡闹了,一个问题还没解决,你要是再摔着在那里,可不又添问题了,还是由我背她上去吧!” 郑妥娘道:“那怎么行,怎么能要你来背。” “为什么不能要我背?” “你们读书的相公背个女人在身上,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呢?” “事有从权,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而叔援之以手,权也。你跌伤了腿不能走,我背你走,这也是从权之计,于你的名声无碍。” 妥娘的脸上泛起了一阵红,道:“我只是秦淮河的一个婊子而已,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我是怕被人看见了,蜚短流长,对你不利。” 侯朝宗哈哈笑道:“这倒是你过虑了,我才不怕什么呢!只是妥娘,你也别太妄自菲薄了,身落娼家不是你的错,也并不可耻,倒是你那种想法才可悲,一样都是人,你并不比人低一等。” “那也只是说说而已,在别人眼中,我们的确是比人低一等的贱女人。” “妥娘!这是你自己看轻你自己,别的人我不知道,在我说来,我却一直把你当作朋友,不信你可以问香君。” 妥娘笑道:“不必问我都知道,香君是你的朋友,别的人可不是你的朋友!” 香君忙红着脸道:“郑姐,你可太冤枉人了,不久之前,我们还谈着你呢!” 妥娘的脸居然也有点红了,道:“难怪我一直耳朵根子发热,知道一定有人在嚼我的舌根子,却不想是你们两个,你们骂我什么来着。” 香君忙道:“郑姐!天地良心,人家捧你还来不及,那里会骂你呢,你人又美,才情又高,性情又率真,为人又热情,世上女人的好处,你一个人全占了。” 妥娘白了朝宗一眼,然后才向香君恨恨地咬牙道:“我若是能站起来走动,非撕了你这个小骚蹄子不可,这明明是人家侯公子夸赞你的话……” 香君笑道:“才情高,性子直,放浪形骸而不拘小节,狂歌当哭,忧时悲命,别有怀抱,这些话可没有一句是适合我的。” 妥娘的目光也转为炽烈了,凝视着朝宗道:“侯公子,你是如此说我的?” 侯朝宗虽是夸了几句,并没有如此大力吹捧法,可是香君很捉狭,硬扣在自己的头上,再经妥娘这一问,他倒是不便否认,只得含混地道:“妥娘,你的才情美貌,有目共睹,谁都是这么说的。” 郑妥娘却摇摇头道:“别人说他们的,话出在你侯相公口中,就不一样了,谢谢你,侯相公。” “谢我什么?” 朝宗倒是感到很讶然。 “谢谢你对我的了解,我郑妥娘沦落风尘以来,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谁再看得起我了,我为了要看得起自己,才会有那些疯疯癫癫的行为,我口中说着疯话醉话,心中却是明白的,我以为这一辈子不会有人了解我了,却不想还有一个知己如你的。” 这一席谈话如山洪爆发,突地而来,郑妥娘渲泄了久郁心中的感情,侯朝宗却有不知所措之感。 郑妥娘笑笑地道:“侯相公,你别怕,我今天没喝酒,说的全是心里的话,我也知道你跟香君小妹子很要好,我不会要求什么,我们做个朋友总可以吧!” 侯朝宗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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