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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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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豹惊怒交加道:“哼!我已传令下去,任何人擅自离寨,一律格杀勿论,你就算杀了我,也休想闯得出山。” 红姑道:“老大!人各有志,何必勉强。咱们志在离此,并无意阻止老大加入李自成,只要放我们一马,从此各奔一前程,互不相干,不是很好吗?” 铁豹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好吧!既然你们去意已决,勉强留下也是貌合神离,不如就此分道扬镖,各凭造化。” 红姑喜出望外道:“多谢老大成全!” 纪天虎正好闲来,几名山贼追入,一见首领受制,全惊得目瞪口呆,那敢轻举妄动。 红姑笑道:“大哥,老大已答应,亲自送咱们出寨了。” 这话是给铁豹保留几分颜面,实际上在此情势之下,他能不答应吗? 兴儿却意忧未足,急道:“姑娘,还有咱俩的行囊和盘缠……” 铁豹双目怒睁,向红姑问道:“怎么?这两个小子也要带走?” 红姑微微点点头道:“不错,要不是这位小哥儿帮忙,咱们此刻还在牢洞里等死,老大,你不反对把他俩也放了吧?” 铁豹怒形于色道:“好!今夜我认栽了,不过、你们兄妹二人记住,山不转路转,只要我不死,咱们以后终有相见之日,那时……” 纪天虎把心一横,不甘示弱地道:“老大,咱们结义一场,就此一刀两断,以后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到时候再说吧!” 铁豹怒哼一声,向那几名山贼喝令道:“传令下去,所有的明卡暗椿不得拦阻,放他们四人出山。” 红姑却笑道:“不!老大,你得亲自送咱们一程。” 铁豹气得又是一声怒哼,道:“走吧!” 兴儿一眼瞥见,他们的一袋银子尚置于桌上,便冲了过去,一把抓在手里。红姑见状,不禁暗自好笑。 他却得理不饶人,又从一名小贼手中,夺过一支长茅,权充扁担,挑起了尚置于一旁的行囊,露出了一付得意之情。 铁豹受制,无可奈何,只好亲自送他们出寨。 一路通行无阻,出了山谷外,红姑始将刀一收,歉然地道:“老大,咱们就此告别了……” 铁豹置之不理,又是一声怒哼,突向山谷内如飞疾奔而去。 红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深深地一叹道:“唉!人生如梦,没有不散的筵席,二位,咱们也该分手了。” 侯朝宗双手一拱,道:“能与贤兄妹相识,且共生死,总算是有缘,不知二位可否将行踪相告,日后也好专程拜访,聚上一聚。” 红姑道:“咱们打算先回故里一探,此后的行踪就很难说了,也许四海为家……公子将何往呢?” 侯朝宗道:“在下将赴留都应试。” 红姑沉吟一下,道:“咱们也许会去走一遭,公子请留下大名,以便日后去了留都可以去找你们。” 侯朝宗坦然道:“在下姓侯名方域,号朝宗,祖籍归德……” 兴儿插嘴道:“我家老爷,就是前任户部尚书呢!” 纪天虎一听侯朝宗是官家子弟,顿起反感,冷哼一声道:“红姑,咱们走!” 红姑明白他的心理,不便再说什么,兄妹二人身形一掠而去远了。 朝宗不禁一怔,斥责道:“你这小鬼,为什么老喜欢把老爷的招牌给抬出来?不说话会变哑巴?” 兴儿急道:“公子,要责备小的,以后有的是时间,这会见人家兄妹已经走远了,万一山贼追来,咱们可就走不了啦!” 朝宗一听,那敢再此停留,紧张地道:“是啊!咱们快快离开此地吧!” 主仆二人出了山区,披星戴月,连夜顺着官道直奔滁州。 经过了这一次的教训,侯朝宗再也不敢沿途游山玩水了,一到滁州,立即雇了马车,直驶南京。 试场就在旧日京试的贡院,和旧日歌妓集中地的旧院,亦隔着一条秦淮河,贡院在北岸,旧院在南岸,其间东有文德桥,西有武定桥往来相通,十分方便。 每到灯光初明的黄昏时分,桥上往来最多的就是来应试的方巾蓝衣的秀才。 那些士子们中间,固然有些是清贫苦读的寒士,但大部份都还是家境宽裕,又是年轻爱动好玩的年龄,处身在这软红十丈的环境里,既远离了家人父兄的拘束,又带足了盘缠,还会不趁此机会疯狂一番? 朝宗正好是二十二岁,才名早扬,几篇诗文着实受到那些前辈先进的夸奖。 他本人又是美男子,再加上他父亲侯恂老先生做过一任户部尚书,这种种的条件,使他成为贡院中的红人,也成为旧院中的名人。 举榜未揭,南京城中已经无人不识侯公子了。 今天是松江的夏允彝在旧院的媚香楼李贞娘家请客,对这个宴会,侯朝宗的兴趣并不高。 因为夏允彝是复社中的中坚人物,复社是后起的东林势力,在魏忠贤跟客氏当权的时候,东林那些书呆子被整得很惨,一直到他们倒了下去,东林党人才抬了头。 目前东林党是比较神气,但是侯朝宗认为他们太过于头巾气,忧时救国固然是好事,但是整天的评议朝政得失,骂这个、骂那个,则又未免太过份了。 只不过夏允彝在南京的士林中很有力量,跟他的父亲侯老先生也有点交情,算是父执辈了,不好意思拒绝。 再者,媚香院也有点吸引他的地方,那可不是李贞娘,她虽是秦淮名妓,但却已是明日黄花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不管她多富有吸引力,却无法吸引一个二十二岁的少年郎,他向往的是她的女儿香君。 听说她才十六岁,长得纤巧秀美,而且娴静稳重,有大家风范,美得令人心碎。朝宗久闻其名,却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因为她是清倌人,不大出来应酬。 今天在她家里,想来定会出来见客的,这才是真正吸引朝宗的力量,所以他在过文德桥的时候,不觉地把脚步加快,彷佛身上的骨头也轻了几两似的。 一直到快接近媚香院的大门时,他才不好意思的把脚步放慢了一点,约的时间是酉正,现在不过是日影才偏西,那不是太早了一点。 如果是主人还没有到,自己先去了,平时倒还没什么,夏允彝虽说向父亲递过门生帖子,却也与父亲同朝做过事,称是同辈固可,称长辈也无不可,早到了也没什么。 但是,前几次约会时,自己都到得很迟,偏偏今天说是为了要介绍李香君给他而早到了,那可实在是说不过去。 因此他脚下犹豫,正想滑过媚香院,上别处先蹓一圈才回来。 那知,媚香院门口,闪出一条人影,一把拖住了他就叫了起来:“啊呀!侯公子可把你给盼到了,大家都来齐了,就缺你这位贵宾,大家公推我促驾,正准备上尊寓去请您呢!天可怜,省得我麻子少跑几步路。” 说话的是说书的柳敬亭,一肚子好学问,博学广闻,言语诙谐,在他那一个行业里称得上翘楚。 因为他生性耿介,对复社的清流人物十分耸敬,斯文圈子里也十分器重他,差不多的酬酢场合中都少不了他。 他跟朝宗虽是初识不久,却颇为相知,所以对朝宗脱略形迹,也没有什么俗套或客气的。 拉着朝宗进了门,他已拉开他那说书的大嗓门,笑着叫了起来:“凤凰来了!凤凰来了!快下楼来接凤凰!” 席设在媚香楼上,他又拖着朝宗直往楼上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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