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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师徒两人在后几天经常对手喂招,李秋鸿不得不承认这年轻人的奇特气质确有过人之处,李秋鸿发现自己虽不致输给他,却也无法胜过他。

  而他与李娇娇对手时,也是一样,楚无情似乎从不为求胜而战,但也不落败,他要求的只是一个平手,对高手那些,对庸手也如此,他像是一块挺立在江流中的坚韧巨石,狂暴的急流冲不倒它,细小的雨点也一样能淋湿它,而两者都不能改变它。

  对他这种非凡的表现,李秋鸿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为此而兴奋,却也不无惆怅,这个年轻人有着君临天下的气度,却也有着与世无争的胸怀,他似乎永远不会站在第一的高位,但也不会居于第二,他是超乎世俗之外的。

  这个年轻人不可能成为剑中之帝,不可能成为剑中之圣,帝王之尊与圣的境界是经过比较而得的,楚无情则是无可比拟的,无以形容,他是近乎佛的境界。

  出发的时候,李秋鸿没有多带人,除了他与白素娟两人,楚无情与李娇娇两个年轻人外,只带了两个从人,一个是庄中的老家人李忠,另一个则是秋鸿山庄中的总管郝思文。

  那个老家人是准备跟他们夫妇一起游历的,而郝思文则是个老江湖。李秋鸿的事情多年来都是由他一手包办,所有的朋友,他都认识的,泰山会后,他就负责照料这两个年轻人从事英雄岁月的奋斗。而李忠本来叫李老忠,其实他并不很老,大家索性就叫他李忠了。六个人八匹马,两匹马驮着行李,表示这是一次长途旅行,大家都准备两三年内不回来了。

  这一路到泰山,行程并不远,他们走得也不急,这使得李娇娇很难过。她是习惯于跑快马的,她的爱马火胭脂跟她一样的性烈,但没办法,因为楚无情选了一匹极其平凡的黄色马,耐性长,就是脚程不快。

  李娇娇既忍不住慢吞吞地走,又舍不得跟楚无情长久分开,她只好先跑一程,又转回头跟楚无情聊上一阵。

  每到一地,都有些江湖人,或为旧识,或是慕名前来拜访,他们所问的内容都是关于泰山剑会的事,可见这次论剑早已不是秘密,成为每个人关心的话题,大家所说的也总是李秋鸿这次是否能一举夺魁。

  李秋鸿的答复很含蓄,既没有承认自己有把握,也没有说自己不行,总是说论剑之举已是第三次了,每次的结果都没有显出谁真正强于其他人,也没有显出谁差到哪里去,十二年来,大家都有点进步,因此不到交手,预论胜负都是言之过早,但是他很认真地介绍了楚无情,说这是自己惟一的弟子,希望大家多加照顾。

  跟李秋鸿习剑的人不少,但正式为李秋鸿收录的只有一个楚无情,自然很引人注意,但因为有李秋鸿在,谁也不好意思考较一下这个年轻人的技艺如何,只有从仪表谈吐上去对他作个大概的评价。

  这一点楚无情很成功,他轩昂的身材,俊逸的外表,已经给人一个好印象,谈吐谦虚,不卑不亢,比起目下一般年轻人跋扈凌人的态度强多了,所以楚无情一招未发,也没有跟人动过手,名气就很响亮了,但也有些刻薄的人在背后给他起了个水郎君的外号。

  这个外号有褒,褒的是他气度似行云流水,言词温文似水,贬的是说他像温吞水,过于深沉,缺少年轻人那股奋发进取的朝气,而主要的原因却针对着李娇娇。

  李娇娇火娘子的外号已经脍炙人口,无人不知,但是,这位霹雳火似的小女郎在她师哥面前,却变得温娴可人,水能克火,水郎君似乎克住了火娘子,更没有人敢偷叫她江湖豪放女了。

  李娇娇听了这回事很生气,认为这个外号对楚无情是个侮辱,虽然她很情愿居于楚无情之下,为他所辖制,但她不同意楚无情是温吞水,她心目中的楚大哥是个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大丈夫,是天下最伟大的剑手。

  每当有人把话传到她耳中,她总是气呼呼地道:“等到了泰山,你们看到了楚大哥的剑技后,就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了。”

  楚无情对这件事却只付之一笑,对水郎君这个外号他似乎颇为欣赏,所以李娇娇发火时他还劝阻着道:“娇娇,我以为这个外号很好,水是最伟大的东西,望似静止,却覆盖着永无休止的流动,而且它永无常态,可平静如镜,也可汹涌奔腾,壮可推山移岳,细可穿金洞石,这正是一个剑手所企望的境界,只有那郎君二字太抬举我了,郎君是个潇洒风流,温柔多情的男子,我却是个木头人,连名字都叫无情,哪里当得起这两个字呢。”

  听到他的解释,李娇娇只有干瞪眼。

  走了十几天,已入山东境内,李秋鸿旧日的门客聚集了不少,他们都受过李秋鸿的传教,得到他的栽培而混得颇有成就,这些人有的是应各家之召,前来助长声势,有的是真正感念旧恩,前来通风报信的,他们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这次的论剑不再是四霸天之争了,除了剑技之外,还可能是一场实力的竞争。

  四霸天中,东霸天霹雳剑白玉棠的子弟众多,笼络的江湖高手也多;南霸天红蜂子柳叶青在这十几年中暗蓄战士,甚至于还网罗了一批蛮荒异人为助,声势亦复不弱。

  连九玄剑客乐九玄,也不甘寂寞,几年浪游,结识了不少江湖人,为其朋党,其中不乏吞火吐剑的奇技异能之士,实力难测,想来必不可轻侮。

  只有北霸天李秋鸿,似乎毫无准备,只带了一女一徒参加,李娇娇虽然身兼三家之长,但大家都知道那是靠不住的,一个徒弟楚无情,入门才两个月,想来不会高明到哪里,当然他们也曾风闻楚无情以杂凑的招式击败过方明,但那只在可信与不可信之间,无论如何,这点力量是太薄弱了。

  他们愿意为故主效命,当然也是为着他们的本身着想。

  因为他们是靠着李秋鸿而起来的,秋家班虽未正式叫开字号,却已为江湖所默认,李秋鸿如果垮了,他们今后也很难立足,李秋鸿对这批人的热情,表示很感激,却拒绝他们的帮忙,不过他也保证他们的前途不致受影响。

  他很有把握地说,三霸天各植党羽,对他没有影响。白玉棠是他的岳父,不会跟他为难;柳叶青与乐九玄也不致挟众而群殴,他是来比剑的,不是来争势的,他相信在剑术上,不会输得很惨,劝大家不必太冲动,也不必太担心,只要安分守己,秋家班仍然不致降低身份,真的有人欺负到头上时,楚无情可以为他们做主的。

  说到这儿,他又特别介绍楚无情,隐约表示今后的事情,将移交给这年轻人,他不需要大家支持楚无情,却强调大家必须听楚无情的管束。

  那些人虽然不信任楚无情,但是看到李娇娇对楚无情的亲昵的神情,知道这年轻人将来一定是庄主的东床快婿,即使他不行,李秋鸿夫妇也不会坐视的,因此倒也没什么担虑,对楚无情的态度,就客气多了。

  况且楚无情安详的神态,温和的谈吐,也使大家对他的好感增加不少,显然承认了他的领导地位。

  是日,一行人已进入山东境内,在平邑歇下脚来。

  平邑镇市不大,镇上客栈总共不过十几家。

  由于重九泰山剑会日近,各路人马纷纷赶往。途经此地歇脚的人数众多,所有大小客栈均告住满,无处栖身的只好连夜上路。

  要不是今日中午,又有两批人急于赶路离去,李秋鸿他们这一行人就无处可落脚了。

  这家“东顺客栈”较大,除了兼卖酒食的饭堂,尚有二十多个客房,及后面两座跨院。

  他们一行人抵达时已近傍晚,先订好房间,便在食堂点了酒菜吃喝起来。

  白素娟不让他们多喝,只叫了一壶点缀一下。

  其实在座的六人,除了白素娟和李娇娇母女是不喝酒,李秋鸿是不想喝,其他三人都有酒量。

  尤其总管郝思文和那老家人,几乎每餐都得喝几杯,晚上不喝酒就睡不着觉,但这一路上却滴酒未沾。

  今天李秋鸿是看大家连日赶路,算算路程,必可在重九之前赶到泰山,所以才想到让他们喝两杯解解馋。

  不闹酒,一顿饭花不了多少时间。不料刚吃到一半,突闻其他桌上的食客们一阵骚动,楚无情正好面对门口而坐,抬眼一看,原来是浩浩荡荡走进来一批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位身着华服的中年人,长得方面大耳,一脸福相,颚下蓄着一撮山羊胡子。

  这位脑满肠肥的大腹贾,仿佛惟恐别人不知道他富有似的。

  深紫色的缎袍胸前,绣着一只金元宝,周身并缀满铜钱图案,表示他腰缠万贯。

  而随在他身后进来的,是三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及七名身着彩衫的年轻侍女。

  楚无情毫无江湖阅历,不识这位大腹贾是何许人物,但却一眼就认出,后面跟着的赫然是“朱门三艳”及“朱门七香”!

  这真是冤家路窄!怎会在这里撞上了她们?

  楚无情暗自一惊,急忙把头低下。

  大腹贾不认识楚无情,朱门三艳也当做未发现他,径自带着七名侍女选了邻近的两张空桌位坐下。

  大腹贾与朱门三艳同座,七名侍女另坐一桌,好有主仆之分。

  堂倌一看他们的气派哪敢怠慢,全都过来殷勤招呼。

  大腹贾声如洪钟道:“饿死了,饿死了,好酒好菜尽管上,要快!”

  几个堂倌连声恭应而去。

  大腹贾故意提高嗓门道:“我说宝贝女儿们哪,你们刚才有没有留意,门外马槽上拴的一匹赤色马儿,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呢。”

  三小姐道:“马儿是不错,只怕您买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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